沈鸢淡淡说:“小侯爷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必把愿望放在别人身上。”
说罢了,似乎觉着自己这话有些酸。
便转移了话题,只说些年少时的往事:“我父母当差时,也曾与一些商人合力,在城中设了个庇护之所,收容了许多战时流离的孩子,照霜知雪都是那里头的。”
照霜脾气是最古怪的一个小姑娘,不爱花儿朵儿的,惯常灰头土脸地爬墙,来偷偷看他练剑,拿着根树枝比划。
沈鸢瞧见她了,却假装不知道,时不时就让师父把教过的剑招再比划比划,方便照霜偷师偷全套。
后来有孩子欺负知雪,照霜一个人拿着根树枝,抽得一群孩子到处跑。
女孩长得比男孩快一些,照霜年纪又大、抽条也早,又高又瘦,话少冷漠,俨然就要成了那院儿里的小霸王。
让他母亲萧宝意发现了,便去院里找她,笑着问:“喜欢学剑?”
照霜便用力点了点头。
萧宝意便说:“既然这样,就跟我回家去吧,到我家里一起学剑。”
照霜想了半天,瓮声瓮气说:“谢谢夫人,我不去。”
她指着小猫崽似的知雪说:“她个子小,再没了我,是要受人欺负的。”
萧宝意想了想,把两个小姑娘都领回了家,一个学了剑,一个学了医,时不时便带去军营跟着奔波操练,后来又带回了江南。
萧宝意最喜欢的就是照霜,时不时便要跟别人说:“等照霜长大了,就是咱们家的家将。”
别人见照霜是个女孩,都当是萧宝意说的玩笑话。
只是萧宝意却是当真了的,甚至把自己的佩剑都给了照霜,一本正经说:“凭什么不能,这世道女儿单纯多重情,倒是男子常负恩。”
“我看照霜比十个男人都忠勇可靠。”
照霜便当真接了剑,蒙了这份恩,再往后,就抱着剑守了一个病秧子许多年。
沈鸢垂眸想了许久,淡淡说:“后来我在沈家住着时,倒觉着母亲说的是対的。”
“当年我父母留给我的人不止她们俩,可如今只剩她们两个。”
“知雪照霜是没有卖身契的,她们若要走,随时都能走——可她们却一路陪我到现在。”
卫瓒也没觉得这话不対。
只是一想到沈鸢日日夜夜给照霜教习剑招,想到照霜能听得懂他听不懂的箫声,陪着这小病秧子走过最艰难的时候,莫名生出一股不悦来。
却又说不出这不悦是什么来。
沈鸢来到侯府前的年少时期,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与他无甚关系。
他那时还在京城做他的京中鬼见愁,横行霸道来着。
这般说着闲话,沈鸢的药上完了,自己也回去读书去了。
卫瓒这回倒没有再闹他,只随手拿了他一册兵书读。
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揣着各自的一把暗火。
扑扑打打,拍灭了故作无事。
日头落的差不多了,天色渐暗,沈鸢挽袖点起烛时,窗外便隐隐飘过来些许的饭菜香。
卫瓒已在松风院赖出些许经验来了,鼻尖皱了皱,笑着说:“今儿我娘是不是又送了盏蒸鹅来了。”
沈鸢“嗯”了一声。
自打立秋,侯夫人就日日蒸鹅煮鸭炖鸡的,变着法儿给沈鸢贴秋膘。
生怕沈鸢今夏消下去的肉涨不回来。
沈鸢倒是没什么意见,卫瓒却是吃腻了:“都吃了三天了,我回头跟我娘说说,让厨房换个味儿。”
沈鸢悄悄抬眼皮,望了望窗外忙活起来的小姑娘们,翻过一页书去,说:“今晚你吃过了饭,就回枕戈院去。”
卫瓒心里嘀咕,又是怕两个小姑娘瞧着。
他倒不是不明白沈鸢的顾虑。
只是不知怎的,不痛快地轻哼了一声,说:“我睡不着。”
沈鸢说:“我让知雪拿两个香囊给你。”
卫瓒说:“不好用了,味道不一样。”
又几分赌气说:“明儿国子学还有骑射课呢,你也不怕我睡不好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沈鸢说:“胡说什么?”
卫瓒抱着胸,不说话了。
这病秧子就顾着两个小丫头,怎么也不顾一顾他来着。
他还跟他亲了抱了呢。
沈鸢看了他一会儿,蓦地耳根有些红了。
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背対着他,慢慢把自己外裳解了。
沈鸢爱惜东西,不像卫瓒和靖安侯大大咧咧,再好的衣裳也是三天破两件。是以侯夫人给沈鸢挑布料做衣裳,往往比卫瓒和靖安侯都要精致一些,尤其爱用些巧心思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