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辛人,欲观礼于侧,圣上已准奏。
卫瓒只瞧了个大概,便是面色一变。
随风识得这是家中的鸽子,又见他面色有异,便问:“可是沈公子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沈折春,”卫瓒道:“是安王要动手了。”
每至科举殿试之后,皆有御马游街,赐宴招待新科进士,至嘉佑帝一朝,更是年年亲临,以示恩荣。
民众起了个别号叫文曲宴,道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来,才得中进士。
这御宴历来安排在京中会文殿,如今会文殿走了水,便急忙改在了宫外北边的山上别院,连带着圣驾此刻只怕也已经启程了。
若是联系京北大营的异动一看,却是不言而喻。
卫瓒看着身后荒庙中横七竖八的尸首,喃喃说:“难怪只派这些人来。”
安王也没想到,这两事竟这样巧合撞在同一时间,便压根儿来不及细查,更分不出多少人手来。
如今对安王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这次嘉佑帝临时移驾别院,守备必然不如往常严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连会文殿走水,都看起来不甚像是个意外。
卫瓒只片刻便想通了这里头的算盘关窍,将手中纸条一翻,却见后头写了一个:“万事小心。”
——便知道沈鸢心里也多少有了戒备。
卫瓒垂眸只将这纸条收入怀中,却提起枪,立时翻身上马,扬声道:“传令,所有人即刻启程返京。”
随风说:“咱们去报圣上?”
卫瓒道:“来不及了,直接去求援兵。”
按着信鸽传讯而来的时间,此刻只怕圣驾已然到了别院,哪里有时间去报讯。
随风说:“那若别院被攻破了可怎么办。”
卫瓒却是轻声道:“不会这样快,梁侍卫应当也随驾了。”
“……还有今科的状元郎在。”
唯独在说这话的时候。
卫瓒几分冷意的眸子,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
……
皇家别院。
嘉佑帝正端坐其上,殿中正仿效周礼,令众伶人持箭矢,做燕射之舞。
而在这之下,便是一众新科进士,虽已令众人无须顾忌,只管饮酒行乐,众人亦不敢放肆。
只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宫殿天子,又忍不住目光往今科的沈状元身上去瞧。文人多好颜色,虽说历年天子点状元,多少都要挑那眉目端正俊秀的,但今科的状元却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又是一身红袍昭昭,实在夺人眼球。
前几日便有人忍不住上门攀谈一二,才晓得竟是状元郎虽姓沈,却住在靖安侯府,进出时俨然如侯府半子,车马衣衫皆是贵重,就连说书人,也能说出这沈公子的二三事迹来。
有意结交的人便越发络绎不绝起来。
作诗写词时,皆一口一个“折春”地喊着。
那状元郎也神色温和一一应下,周旋应酬,滴水不漏。
可避开人去,沈鸢忍不住与梁侍卫静静互换了一个神色。
他开宴前便寻了机会,将自己的忧心同梁侍卫说过,梁侍卫也已遣了人去别苑山下勘察,一旦有异动,便会即刻回来报信。
只是他心中仍是忐忑。
他已给卫瓒传了信去,卫瓒的信息要比他多得多,若真有异,卫瓒必定会第一个来驰援。
那这里必须得撑到卫瓒来的那一刻。
可越是没发生的事情,越是教人心惊肉跳。
沈鸢慢慢垂眸,以长睫掩下眸中异色,正逢嘉佑帝唤他近前,与他温声道:“听闻沈状元如今身子已好些了。”
沈鸢知道这消息只能是卫瓒说的,便恭谨道:“蒙浴圣恩,已好得多了。”
嘉佑帝便笑道:“当日在国子学中见你,不想你竟有这般才学,惊寒这小子,旁的胡来,看人却很是精准。”
沈鸢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怎么,这时越是提起卫瓒,他心里头越发是复杂难言。
正在此时,却忽听那辛三皇子起身道:“这燕射之舞,虽名为燕射,却未免绵软无力,我携了奴仆数十,亦擅舞蹈,不如请诸位也瞧一瞧。”
众人闻言,便是微微一怔。
沈鸢也循声看去。
便是这位辛三皇子,一怒之下杀害了昔日的质子盛愔。此人如今已在辛封王,面见时,已不当再称三皇子,细细看去,已是中年,眉眼中仍是暴戾烦躁之色,分明毫无耐心观赏这满是文人的宴会,却又带着几分恶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众士子也大皱眉头。
又因着旧日辛的强横,越发觉着此人贸然无礼。
上头嘉佑帝也皱起眉来,却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