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御驾走得容易,后头的事情却数不胜数,接手的官员不明情况匆匆而来,卫瓒连同梁侍卫留下的几个金雀卫,被交接事宜拉扯得团团转。
处理完这许多事,已是月上中天,苑中士子都已离去了,只剩下匆忙打扫的宫人和士兵,他才终于有时间去找沈鸢。
遍寻不着,后来才发现,沈状元已累得在别院廊下睡了。
这一场宫乱,将他的体力耗尽了,却是倚着微凉的宫柱打盹,红袍已皱皱巴巴、眉心也微皱,头上那一枝红杏却仍鲜艳地绽着。
他见了,便慌忙脱了外裳,将人整个儿裹住,生怕着了凉。
复又坐下,将人揽着轻轻摇动了两下,低声喊了两声:“折春,沈折春。”
沈鸢只眼皮动了动,轻轻“唔”了一声。
卫瓒说:“带你换个地方再睡好不好?该着凉了。”
沈鸢轻轻“嗯”了一声。
却是没睁眼,显然已是困得厉害了,也不高兴换什么地方。
他便笑了一声,低下头,坏心眼啄吻沈鸢的脸颊、眼皮。
一下又一下。
将沈鸢被他亲得痒了,烦得挥手来推他,却又半点儿力气没有,推也推不开。
这才无奈将眼睛睁开,声音里含着几分沙哑喃喃:“你做什么。”
卫瓒闷笑一声,不愿让他再睡,只在边儿上故意问:“梦见什么了?怎么皱着眉头。”
沈鸢却是半睡半醒、几分恼意地看他,喃喃说:“梦见我做了这么许多,你一来,又把风头都抢走了。”
卫瓒没想到还真梦着他了,见四下无人,却是将沈鸢身上的衣裳裹得更紧了,将沈鸢整个人都拉进怀里,在耳边低笑说着话:“今日谁也抢不去你沈状元的风头。”
“你晓得那些文人怎么说么?”
“会文殿,别苑,两宫大火。”
“烧出一个涅槃的沈状元。”
卫瓒的声音很轻,一句一句地复述。
只是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比旁人口中说出来威力更大。
沈鸢耳根便渐渐染上几分红,眼底的睡意也褪去了,半晌轻轻哼了一声:“吹捧得这么肉麻。”
卫瓒说:“那你还笑。”
笑得他魂儿都要没了。
第84章
这个春日,整个朝堂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卫瓒尤其是忙得脚不沾地。
叶书喧与昔日太子盛愔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后头更难办的还有辛人夹在其中。
三皇子与安王勾结谋乱,被沈鸢一箭射死了,辛人自然不肯认下此事,几封书信前来质问纠缠。
可嘉佑帝这些年苦苦练兵兴武,为的便是这种时刻不再受人辖制,大祁已并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亲手将储君送做质子的时候,对那些书信里暗藏的威胁意味,嘉佑帝却是提也不提。
非但不提,朝上但凡有主张对辛低头的,也是反驳的不留情面。
聪明人都瞧了出来,此事断无回旋之地。
此事拉拉扯扯了许久,书信来来回回,听闻辛那边的老皇帝又犯了毛病,几位皇子之间暗潮涌动,一时之间竟稍稍将三皇子这事情暂且按下了,只说,若三皇子尸骨暂不归还,请将明瑜公主送返,辛愿出币资酬谢。
这也算是让步了。
这时众人才想起,京中还住着一个被辛送来联姻的明瑜公主,如今出了这等事情,联姻已是不能,留着也无甚大用。
嘉佑帝当朝点选了大臣操持此事。
却又私下将卫瓒叫了来,将一道密旨予了他:“辛内势不稳,此番护送明瑜公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你也随着去。一旦有变,也好随机应变。”
卫瓒一怔。
随即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辛祁如今情势本就紧绷,再加上辛国如今大局未定,态度如何也没法儿明确判断,最合适派去边境的人,就是他这个闲散却会带兵的小侯爷卫瓒。
卫瓒便是单膝着地,郑重道:“必不负圣上所托。”
嘉佑帝自打盛愔落葬之后,接连许多日都不见笑脸,每每上朝都教重臣提心吊胆,如今倒是难得笑了一笑:“惊寒如今也有本事了,不是当年只知胡闹的浑小子了。”
“从前只觉你尚且年少,行事冲动,此行你与沈折春商议着行事,我也放心一些。”
卫瓒闻言,竟是一怔:“沈折春也去?”
后一想,护送公主一事,必在康宁城外交接,沈鸢动了心思也实属正常,只是……
卫瓒皱着眉道:“他那身子,怎么不还得调养个一年半载,这会儿只怕不适宜颠簸。”
嘉佑帝却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欣赏来:“此事是他自请的,别苑内乱,你与他当记首功,朕本欲擢他官位,只是他却自请了这样一个差事。”
“他说不欲入翰林,若此番回来,能与兵家事打交道,便再好不过。”
“此次别苑内乱,足见其机敏才干,到底是沈玉堇的儿子,朕又如何不成全?”
卫瓒怔了一怔,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