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闲谈一阵,靖安侯忽然就问他:“你领了那甲胄案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卫瓒顿了顿,说:“金雀卫查着呢,也还行。”
他听了他爹一晚上的训斥,以为他爹又是要申饬他什么,已撑支棱了起来要反击。
却听他爹“嗯”了一声,说:“缺多少人手,我拨给你。”
他倒有些怔了。
却听靖安侯又嘱咐了几句:“别以为上过战场就了不得了,京里跟塞外不一样。”
“你手下那几个小子,挑个得力的提起来,教他带一带人,往后好用得上。”
“……真有难处,就回家来。”
他不知怎的,就是一怔。
像漂泊了许久的人,忽然见了一点儿灯。
摸不着,却教人肺腑发烫。
他爹说过了这番话,见他没回声,自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搁下了筷子,说:“想起些事儿来。”
便走了。
剩下侯夫人了然似的看了丈夫一眼,目光中也是几分忧心,轻声说:“你爹他不好说,最近看你脾气不大对,又听你姑母说手里头缺人,是担心你。”
“今儿也是为了这个才回来。”
卫瓒说:“我知道的。”
隔了一会儿,说:“娘……你替我……算了。”
谢谢爹这话。
他实在说不出来。
矫情得不能再矫情。
侯夫人便笑了。
卫瓒闷头吃了两口,再抬起头,见到对面沈鸢也是怔怔的。
那小病秧子攥着衣袖,看着靖安侯的背影发呆。
再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仍是一张温温柔柔的笑脸,说了个学堂里头的笑话。
哄得侯夫人眼中忧心一点点散去,逐渐笑了起来。
侯夫人见沈鸢面前的菜冷了,便要人拿去热一热。
沈鸢却笑说:“已吃好了,姨母这儿有点心没有。”
自然是有的。
这夜色雾蒙蒙的,这说笑声却是又热络又冷清。
卫瓒时而瞧一瞧自己的母亲,时而瞧一瞧沈鸢。
父母总是如初。
少年人却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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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宴散后便已是入了夜,比来时凉了几分。
沈鸢走得有些急,连外氅都忘了拿,侍女在后头拿起追着走。
卫瓒见了、便接过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自己一路跟在沈鸢后头。
月色澄明、夜风微凉,沈鸢却是疾走,待后来没了力气,才缓了下来。
那一丁点酒意还浮在脸上,急喘了两声,又接着慢慢走。
他喊了一声:“折春。”
沈鸢没应他。
他又喊了一声:“沈折春。”
沈鸢闷声说,让他回去。
他自然不肯。
沈鸢便不再问他了,只低着头,没头苍蝇似的乱走,遇上小石子儿就踢一脚。
那石子儿让他踢得咕噜噜乱滚,有一两颗飞进草木里,有一两颗飞进他自己的鞋里。
沈鸢也浑然不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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