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但他还有想要的东西没得到,还有想做的事情没完成,还有太多的遗憾没能理清,他怕自己死了,这些东西全都烟消云散了。
似乎看出了景王的想法,长青顿了顿,主动退了一步,说道:“只要王爷答应修书一封,令京中的乱军束手就擒,今日的事情下官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放王爷回封地。”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景王笑了笑,眼睛里却带出一抹厉色,“只怕本王修了书,立刻就是个死字。小太监,江承给了你什么好处,小皇帝的性子都未可知,现在就忙着鞠躬尽瘁,有点早了吧?”
长青挑眉看向景王,景王笑道:“本王可是听说我那侄儿心中爱慕于某位宦官,令美姬着官服,拟其声,日夜纵情享乐,到最后都是死在……”
“燕嫔,是你的人?”长青眉头拧起,他的话难得带着一点不确定和疑问,因为那实在不像景王会使的法子,比起这个,他倒是觉得左相矫诏夺位的事情有景王的手笔,尤其是那个撞柱自尽以证清白的宫女,若说背后没人,他是不信的。
景王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那得问问你们的秦王殿下,本王可用不出这么下作的美人计。”
解决了心里的疑问,长青不再说话了,让人把景王待下去,他按了按太阳穴,这次能活捉景王,三分是算计,七分靠运气,只是到如今还是僵局,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从对方身上拔下一根毛。
第103章
和景王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京城那边也是同样,姬镇大军围城却不敢轻举妄动,又因为有小皇帝在叛军手上,不能断粮断水,更有叛军捉了朝中官员要挟放行。
这会儿是冬日,孙朝远已经吃了好些日子的冷饭,他上了年纪人就有些受不住,只是还强撑着,乌选的嘴太臭,被人堵上嘴捆了手丢在一边,人蔫答答的缩在角落里。江开身上的龙袍已经皱了,头发也散着,这会儿不知明日生死,连一道被关押的宫人也没心思给他打理了。
江开愣愣地看着龙袍上早已干涸的一大滩血迹,叛军闯宫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松子替他挡了一刀,血染红了他的龙袍,他随即被叛军抓了起来,他回头看时,小松子倒在血泊里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母后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记忆,父皇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件很遥远的事情,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死亡,竟然就是最亲近的内侍。
“血……死了,人,再也看不见了……”穿着龙袍的小童呆滞地喃喃自语。
派来看守的士卒嗤笑道:“这小崽子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没见过死人?”
孙朝远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是他们棋差一招,这些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叛军没有杀他们,不过想来,景王是不会留下后患的。
两边僵持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打进京城的叛军都是景王最为信重的将领,一心都是景王安危,自然不会做出任何让步,长青没法让景王退兵,杀了景王又怕会惹得城中叛军大举作乱,只能按下。
事实上是有破局之法的,若是城中南军投降,杀掉景王便是太平,又或是长青这边放了景王,城中南军杀掉江开,然而前者不可能,后者也不太可能。
如果长青是个正常的官员,那景王自然可以动之以利,晓之以理,可他不是,作为一个宦官,想要掌权,一是遇庸君,二是遇幼主,江开在位对他才是最有利的,景王没法蒙他,更没法用功名富贵说动他,才导致僵局。
景王发愁,长青也在思忖,他并不是一个愚忠之人,哪怕身上的胎记证明了他是皇室血脉,也没法知道他究竟是谁家偏支又或是皇子皇孙,江开在位和景王在位的区别只在于他能获得的权势大小,而非其他。
至于权势……长青闭上双眼,他这辈子曾卑贱到尘埃里仰望,也曾立在万人之上居高临下,他失去的东西够多,得到的东西也够多,若他是个风烛残年之人,定然能说一句此生足矣,但他不是,他还有牵挂。
白日里有很多事情是没法理清的,夜阑人静,长青才发觉自己挂念的并非是那万人之上的权势,也非他那扑朔迷离的身世,而是宝儿。
她娇娇软软像个孩子,夜里没人陪会哭,离得久了也会哭,受了委屈会哭,见他受了委屈也要哭,生来就是被人含在嘴里才能过的,离了他,大约都活不成。
从京城带来的亲信在前头掌灯,长青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路上遇到的将士回礼,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脚步停在关押景王的营帐前。
营帐里的灯光照亮了长青俊美的容颜,也点亮了景王含笑的双眼,“本王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开条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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