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就拉着李瑜跟着人流走,天子本来还不愿意为了一只猫放弃这街市上一堆猫,但在看见雪里拖枪后,他眼睛就直了。
彼时花宜姝和李瑜这样一看就有钱的大客户被猫老板客客气气地请到雅座。
他们带来的数名护卫坐在另一桌。
花宜姝正摇着扇子喝茶,旁边就来了个想要拼桌的锦衣公子。
这蓝色锦衣公子身形颀长、容貌端丽,被萧青拦住也不恼,目光直勾勾往花宜姝脸上瞅,眼神中满是惊艳。
花宜姝至今仍能对安墨的说法倒背如流:每一本小说里都有一些标志性的人物,比如说反派,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做坏事、衬托主角的光彩,或者给主角送装备送钱财。这本书里当然也有,刺史府的公子何楚文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好色荒淫。
花宜姝来葵水那几日,每日就靠着下边人打听沔州的事情解闷,什么消息都有,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她想知道的。
刺史府公子何楚文,昨日才从宣州书院回到沔州,喜着蓝衣,色胚子一个。据说但凡长相秀丽的女孩子,没一个逃得出他手掌心。他祸害完宣州,从今日开始要来祸害沔州了。
俗话说有人抢着吃的饭才香,人也一样。李瑜这边进展缓慢一直是花宜姝心头一患,正好沔州有这么一个反派,既能拿他来刺激刺激李瑜,又可以顺便抄了他掳掠的财产、革了他那个包庇祸害的刺史父亲,一举三得!
经此一事,一定能叫李瑜知晓我花宜姝有多招人爱,房中寂寞难耐,他要是再不抓紧,没准我就要被哪个小白脸拐跑了。
在沔州的地界上,何楚文的目的更没有丝毫掩饰,不管是正面拦住他的萧青,还是后边坐着的其他护卫,目光都不善起来。
花宜姝喜滋滋等着李瑜吃醋发作,等了半晌没反应,一回头,却见李瑜目光直勾勾盯着大堂中央的那只猫。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看见了一只毛色雪白、尾巴漆黑的小猫,长长的毛发蓬松柔软,竖起的三角耳朵下,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温顺又亲人,它在桌子上摇着尾巴,脖子下的铃铛发出阵阵脆响。
花宜姝拧起眉头,这种猫,一天得掉多少毛?
她往李瑜身边凑了凑,胳膊碰到他身子李瑜也毫无所觉。
【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朕宣布,从今日起,它就是朕的梦中情猫!】
【花宜姝一定会买下它吧!一定会吧!】
李瑜忽然侧头看向她,“你想买的就是它?”
花宜姝心里呵呵。
面上却为难起来,“可是好贵啊,要一百两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啊?你这就放弃了吗?你意志不坚定!你就不能为了雪儿坚持一下吗?】
哟,这就叫上“雪儿”了?你要是对我有这股肉麻劲儿,我能天天喊你小心肝。
花宜姝心里翻白眼。
“这猫我买了!”是何楚文的声音。
他摇着扇子对花宜姝笑得风流,“好猫赠佳人,这位夫人天人之姿,何苦竟跟了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真是可悲可叹啊!”
花宜姝微微一笑,心想这回李瑜总坐不住了吧?
李瑜果然冷冷看向了何楚文。
【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朕丑!你才獐头鼠目!你全家獐头鼠目!】
【果然嫉妒使人丑陋!连这种瞎话都能编排出来。花宜姝才看不上这种人,花宜姝只对朕一往情深!】
李瑜自信地看向花宜姝,却见花宜姝正对着何楚文笑。。
李瑜:……
他面色微微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花宜姝看。
花宜姝却只抱过了免费得来的猫,背对着李瑜时终于能自由地翻起白眼。
第34章卜卦,她是朕的命定之人……
何楚文失算了,他和他的喽啰被张统领等人打一顿扔了出去。
这位在宣州横行霸道的刺史府公子大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的沔州老家被人打成猪头。
何楚文被打,花宜姝就全程冷眼旁观,只在何楚文望过来时投以担心的一瞥,然后这个纨绔子弟就叫嚷得更加厉害,说什么自己的老爹是沔州刺史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听见“沔州刺史”四字,张统领回头看向天子,“主子,该怎么办?”
李瑜淡淡瞥何楚文一眼,见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已经没了之前端丽俊秀的模样,他略感满意。
【朕龙章凤姿俊美无俦,花宜姝都亲自盖章承认的,他竟然说朕獐头鼠目!还当面抢朕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在李瑜看来,花宜姝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连花宜姝这样的美人都对他一见钟情,可见他的相貌的确是天下无双的。
【不对,花宜姝不是爱慕朕吗?这小子骂朕丑,她居然不跟着朕一起同仇敌忾?她居然还对着他笑?】
李瑜回头看了花宜姝一眼。lijia
花宜姝正把一张银票放在猫老板手里,那猫老板战战兢兢的,拿了银票后立刻缩着脑袋跑没影了,而花宜姝,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抱着猫回身朝他笑。
李瑜这才收回视线,摇头示意张统领他们放过何楚文,一来他已经教训过何楚文了;二来他现在不能暴露身份,还是低调些妥当。
而且,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花宜姝的态度,花宜姝为什么要对这何楚文笑?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们一行人回到大船上,李瑜依旧没有想明白。至于何楚文这样的纨绔子弟,莫说李瑜,就是张统领手下的一个小兵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李瑜破天荒地留在花宜姝的屋子里跟她一块用膳,要知道之前不到天黑,李瑜是半步也不会踏进花宜姝房里的。
花宜姝以为李瑜是为了他的梦中情猫,谁知李瑜只是看了那猫两眼,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天子的脸上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仿佛那张英俊的面皮只是个不能揭下来的面具,厚壳子一样牢牢套住了他,眼神也向来冷淡,像是隆冬时节推开厚实的帘子往外探出头,冷雪飘到鼻尖,凉丝丝能冻得人一激灵。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被这样一个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你生死命运的人冷冰冰瞧着,任谁都得战战兢兢,仿佛心头被秤砣压着,沉甸甸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饶是早就知晓天子的冷漠,室内伺候的诸人依旧心惊胆战,眼皮都不敢多抬一寸。
这个时候,花宜姝那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就叫人格外佩服,在天子冷漠的注视下,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天子碗里,“陛下,吃点菜吧!去去火气。”
闻言,李瑜眉心微蹙,目光寒凉,“朕有什么火气?”
屋内的侍女暗暗捏了把汗,然后就看见她们的主子眨眨眼,反问道:“陛下心里有没有火气,难道陛下自己不知道么?”
天子面色更阴沉了。
夫人您可别说了!侍女们心头砰砰跳,生怕下一刻就要见到夫人跟曹公公一样被发配去当洗碗工。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压抑沉闷,忽然,一阵啪啪声响起,花宜姝抬掌轻拍两声,这是个屏退所有人的信号。侍女们犹豫一会儿,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花宜姝和李瑜二人。
花宜姝一只手抚着乖巧趴在她腿上的小猫,隐在袖子下的手腕处缠着一根头发丝,那是她和天子在逛集市时,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而李瑜当时只顾着看猫,连头发被扯掉一根都毫无所觉。
她原本不想出钱买这只猫,有何楚文那个小反派出钱帮她买有什么不好?但是想起李瑜那别扭的性子,没准真会因为这事儿心里头膈应,从此看都不看这猫一眼,这可不行,要是让李瑜心里存了芥蒂,那她还怎么利用这只猫引诱李瑜常来看她?所以她最终还是自己出了这笔钱,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笔钱将来能加倍从李瑜身上讨回来。花宜姝心里又舒坦了。她一歪头,目光流转,笑得揶揄,“我知道陛下心里在气什么。”
李瑜神色不变,心里却嗤了一声。
【连跟了朕许多年的老人都猜不到朕在想什么,你能知道?朕才不信!】
花宜姝:“方才那纨绔子弟说陛下丑,陛下心里生气了对不对?”
李瑜淡淡瞥她一眼。
【还说自己能猜到,朕就知道是胡扯。】
谁料花宜姝下一句就惊得他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了,陛下是觉得我不但没帮着您说话,还冲着那人笑,所以陛下才生气对不对?”
李瑜:!!!
【震惊!她还真能猜到?难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
李瑜镇定下来,目光审视地打量花宜姝,“这么说,你是有意的?”
花宜姝自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在乎这一点被李瑜知道。眼睛一眨,她道:“这还不是因为陛下!”
【胡说,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李瑜正要不悦,目光与花宜姝对上,却一下怔住。
眼前姿容绝艳的少女眼里泛起水雾,“谁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人,谁都以为我受陛下宠爱,可是谁又知道我至今仍未承宠呢?”她一开始委委屈屈,说到最后却又眉开眼笑起来,“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可是直到今日看见陛下生气,我才知晓,原来陛下心里是在乎我的。”
“陛下……”她伸手握住他,语笑嫣然,美得惊心动魄,“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着陛下真心爱我的那一日。”
【原来,她竟真懂朕的心意。】
李瑜被这番话震撼了,以致于他走出去时,脚步都是飘的。心中一下羞愧一下动容,一下又生出几分真的与花宜姝相好的跃跃欲试。
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求告菩萨了。
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李瑜又开始摇签。
“菩萨菩萨告诉朕,花宜姝是不是朕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天子心里羞涩,面上严肃,摇落签子后立刻拾起来看。
下下签。
天子懵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成不成,这次不作数,再来两次。
两个下下签。
手里抓着这三支签,天子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冷冷的眸光瞥向那座小小的弥勒菩萨金像,烟雾缭绕的线香后,菩萨的面容都仿佛模糊了。
“也罢,弥勒菩萨今日糊涂了,今日还是找道家神仙算一算。”
于是天子转去另一边,在道家神仙跟前摔起了筊杯,连续五次,凶卦。
天子:……
***
如今花宜姝身边的侍女对她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晌午时陛下明明已经生气了,走时脸都是黑的,她们心中惶惶,还以为天要塌了,谁料小半个时辰后,陛下就遣一个小内侍给夫人送了一盒上等明珠。
侍女们欢喜得不得了,其中最年长那个说道:“这是海外小国去年进贡,都是上等海珠,颗颗圆润饱满,夫人无论是用来做耳珰、做簪子还是璎珞手钏,都再好不过。宫里如今只有两盒呢,一盒在太后那儿,如今一盒给了您,可见陛下对您有多宠爱了。”
花宜姝捻起一枚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好东西!这珠子她曾经也收过几颗,那几颗比这些还要小上一圈,一颗都要五十两银,这一盒子要是拿出去卖了,少说上万两。
赚了赚了!今天花出去的一百两翻了百倍赚回来了!
就知道我心爱的小处子不会亏了我!
花宜姝心里美滋滋,这还没有肌肤相亲呢,小处子就对我这么大方,将来要是把他的人和心都攥在手里,什么金银珠宝华服美食,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拿起几粒明珠在手上比划,还不忘给围在身边的侍女发赏钱笼络人心,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把价值不菲的明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