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李瑜的手兴奋道:“你知道吗?这人名叫洪义,曾经被人陷害滑落山崖,在那没有人烟的崖底生活了十几年,当年他落崖时只有一包稻谷种子,为了能活下来,他将那包种子洒落种下,头几年都靠打猎为生,并不敢吃下那包种子种出的粮食,只将种出的稻谷全都留下作为来年的种子,那山谷不通外界,山壁又陡峭不能爬上来,崖底的野物没几年就吃完了,他竟靠着自己最初那一包粮种活了十年!”
花宜姝越说越兴奋,在她心里,粮食就是天底下顶顶珍贵的东西,那些黄金美玉之所以人人趋之若鹜,不就是因其能换来更多粮食么?“十年来,他竟在崖底种出了一整片的粮食,后来大雨冲垮崖底与外界的阻隔,他才带着粮种从中出来。他培育多年的粮种产量更高,颗粒更饱满,得知外头还有人吃不饱,他便来到京城,想将这粮种献给工部,谁知十几年前陷害过他的人担心他发达后会被报复,竟偷偷将他的粮种掉了包,让他被赶出工部官署。”
花宜姝感叹,“遭了这样一番磨难,他竟然还能为了一个陌生姑娘挺身而出,果真是个好人。”
花宜姝出宫要看的正是此人。她从安墨那里得知了洪义的命运脉络,早就让王玉燕找人盯着了,有名有姓有大概的年纪特征,想要找到这个人简直太容易了,毕竟入京要凭路引公验,姓名籍贯缺不了,那一纸公验上连这人进京是做什么来的都写全了。
花宜姝没有在他进京时就去招揽他,也没有在他被陷害前提醒他,只因她吃过亏,担心这洪义又是一个尹无正,毕竟有些人在不涉及自身利益时瞧着是个再和善不过的好人,可等牵涉到利益,嘴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一直到确定这人大抵没什么问题,她才出宫来亲自看一眼。
这本书的后期,按照安墨的说法,越不凡得到萧青后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原本鬼楼一直是暗中发展,并不敢跟朝廷正面对上,可是在萧青跟了他的第二年,他先是得到了洪义这样一个种粮上的人才,囤积了大把粮食,第三年,南方各地遭受天灾,朝廷应对不及,接着又是瘟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惨绝人寰,无数人的命运在这天灾的洪流中跌宕沉浮,鬼楼也正是在这个异军突起,一面散播谣言,一面派发粮食,大大收拢了民心,最终才形成了和朝廷一南一北分庭抗礼的局面。
而如今命运天翻地覆,鬼楼灭了,越不凡死了,萧青成了她的人,原书中描述的天灾却不会消失不见,花宜姝要做的,就是趁着天灾之前,将原书中能用得上的人才都搜罗过来,她要抢走越不凡的命格,成为那个让民心所向之人。
哪怕最后她身份败露,也没有人敢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撵下去!
烛火摇曳的影子投映在花宜姝眼中,像两簇不断燃烧的野心。
“原来如此。”李瑜轻轻一声叹,他也握紧了花宜姝的手,他的掌心暖得像个手炉,叫花宜姝从刚刚的幻想中倏忽回神,她眨眨眼,看着李瑜。
李瑜神色认真,一面思索一面道:“粮食是民之根本,只是这人口说无凭,得让人先将他的种子种出来试试。”
花宜姝微笑,“这是自然。不过来年开春再试种就晚了,陛下可派人跟随他去那处山谷,那地方气候有所不同,成片成片的稻谷足够工部的匠人们验证了。”
李瑜握了握拳,难得有了几分外露的激动,“这就好,明日一早,朕就去拜访他。”
花宜姝歪头,“人心隔肚皮,陛下不怕他扯谎。”
李瑜:“既然你信他,那我信你。”
花宜姝立刻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他多说说话,他被蒋携宝打伤,疼得睡不着呢!”
李瑜眉心一跳,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不行!”
【有医官又有侍女,三更半夜你去什么去,不许去!】
花宜姝禁不住笑了,“陛下不许我去?”
李瑜牢牢握紧她,“不许。”
看他抿着唇强忍不悦的模样,花宜姝心里暗笑,面上却一副忧愁模样,“哎,这可怎么办?这位洪义爷爷年纪那般大,万一下人照料不周,老爷爷摔了碰了可如何是好?”
李瑜微微睁大眼,“老……爷爷?”
花宜姝一脸天真,“是呀,这位洪义先生今年都七十岁了,陛下难道以为他是个年轻人么?”
李瑜顿时大为窘迫,再看自己紧紧抓着花宜姝不放的样子,更觉丢人。
【啊啊啊啊怎么会是个老人家!】
【内侍不是说他是个美男子吗!】
【不对不对,也许内侍指的是一个老年美男子……】
李瑜呆坐半晌,恨不得连夜离开此地。
花宜姝看他垂着脑袋双眼耷拉的样子,简直要被他笑死了,她挤过去搂住他,“陛下怕甚?我永远只中意陛下这般年轻力壮的俊俏郎君。”
李瑜闷闷道:“不年轻力壮就不中意了么?”
花宜姝:“那陛下呢?将来我不再年轻貌美了呢?”
两人默默对视。
夜深露浓,月上天心。
唯愿君心似我心。
第152章 弹劾,蒋尚书要完了……
洪义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今日了。
他被困崖底十几年, 再出来时儿女已经不在,孙辈也不认他,只有仇家还对他念念不忘。他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原本想要回到那地方了此残生, 但看见外头还是有人吃不饱饭,看见粮铺里的新米又小又瘪,洪义生出将那崖底的好粮种带出来的念头。他要带着粮种入京献给工部, 让工部的大人们将这粮种推广出去,叫更多人能吃上稻米。
如今百姓用于充饥的都是粟米、梁米、豆子等, 稻米是贵人才能吃得上的,只因稻米产量低,同样一亩地出产的稻米远没有其他谷物的产量高,百姓为了填饱肚子,自然要种植产量更多、更能饱腹的作物,可是稻米吃起来更香啊!洪义想让更多人吃上大米。不说一日三餐, 至少一个月要能吃上几次白米饭。。
于是洪义就这么带着自己的粮种入京了,他信不过老家的那位县令, 担心自己献上去的粮种会被县官私吞, 可他也并没有什么谋求荣华富贵的想法, 终归他都这把年纪了,要那些财物又有什么用呢?只想为这世道做些事情,只想造福他人, 谁成想十几年过去,仇家还不肯放过他,将他的粮种偷偷换了,让他被工部衙门赶了出来。
有了这一次“上当受骗”,工部的大人们必然不肯再信他, 洪义心里明白仇家是担心他发达之后报复回去,却也无可奈何,原想着回去后再托别人来献上粮种,路过茶楼时却目睹了纨绔子弟欺辱民女的行径,洪义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
他年轻时总畏首畏尾,担心被报复,担心牵连家人……如今一把年纪了,反倒有了几分快意恩仇的气概。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际遇。
温暖干净的房间内,年轻貌美的侍女微微弯腰,要给他擦洗身子,还要扶他去如厕,洪义连忙拒绝。
这侍女的年纪都能当他孙女了,怎么好意思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伺候他一个老头子,洪义一再拒绝,那侍女才沉吟片刻,换了一名小童过来。
这小童约莫十七八岁,声音听着却有些尖细,洪义没什么大见识,不晓得这就是太监,见他办事周到细心,不由对那位救下他的夫人更生出好奇。
“这位小哥,老头子我斗胆询问一句,那位夫人是什么身份?”洪义其实心里有些担心,虽然花夫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但那蒋家公子权势也不小,花夫人好心救他,他也生怕花夫人担上麻烦。
这小童就是曹顺子了。
曹顺子笑道:“您不必担心,那蒋家公子遇上我们家夫人,只有挨打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