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时候步子又小又碎,裙摆也没怎么见摆动,鞋尖更是没有露出来一点。
也不知道是守寡还是本性如此,果真是极为贞静守礼的人。
纪氏如今身子好些了,也出来走动了,她看着许氏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叹了口气道:“该叫她五弟妹了,从前我还在家做姑娘时也是见过她几次的。”
之前是折腾着病在床上,其实纪氏的话比郝氏确实要略多一些,只是大概病得久了,又遇着丧夫失子的磨难,纪氏有时还是有些恹恹的。
只听纪氏继续道:“那时她就是这样,倒也不是闷葫芦,不过是说话做事都规规矩矩的,怪没趣儿的,仿佛有什么小错处我们会抓着不放似的。”
曹氏往刚抄完佛经才放出来的裴舒晴那儿看了一眼,然后道:“她是庶女,许家规矩又严,估计是不敢行差踏错的。”
“谁说不是呢,”纪氏也应和着,“做媳妇不比在家做姑娘也就算了,但做姑娘时谁不是活泼些的。”
“许夫人说过好几次家里的女儿无论嫡庶皆是一样的教养。”早前谈亲事时曹氏肯定是不清楚,这会儿有些地方却是许家来和曹氏说的,“正是规矩多,她反而任何地方都把自己束起来了。”
“许家其他
姐妹虽也守规矩,但比她要好一些。”纪氏想了一会儿,道,“那时大家一处玩着,支使身边的丫鬟做这做那,五弟妹带着三个丫鬟,她却不肯让她们做事,依旧紧紧跟在她身边。去问她,她还道这是规矩,在外头不比家里,丫鬟须得好好跟着,不许离开主子一步。”
焕娘也暗暗吃惊,许家的夫人她是见过的,知道许家万事规矩最大,也猜到许氏定也规矩自持得很,但竟没想到比她设想的还要厉害。
不过焕娘也没和许氏接触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总有些偏差。
不说其他,许氏嫁来国公府守寡这一点,焕娘还是非常怜惜她的。
裴宜乐有一回倒和她说起过,上辈子他五哥也是没有什么送命的事的,仍旧好好活着,这个五嫂也同样嫁来了国公府。
他对这个嫂子倒实在没什么印象,许氏见到丈夫的哥哥弟弟们也能避则避,见了也不多说话,只问个好也就罢了,远不比前面几位嫂子来得关系密切。只知道章氏当时是对这个庶长子的媳妇很满意的,不仅省事懂事,一日要去章氏那里请三次安,连时间都是一刻不差,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曹氏又对焕娘道:“你有空多去她那里坐坐,她刚来怕也还腼腆着,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免得她不敢多事。”
曹氏这话极有道理的,于是焕娘应道:“我一会儿就去看看,我也正怕五嫂刚来家里,咱们一时有什么不周到的。”
在场的纪氏和郝氏也都是许氏的嫂子,她们听见焕娘和曹氏的话并没说要一同去,焕娘是无所谓,曹氏却又多看了她们两眼。
曹氏于繁琐之处一向事多,焕娘虽无奈,却也随她去了。
第119章
焕娘让春惠挑了点东西,因许氏是寡妇,布料首饰也不知道她哪些不方便用,怕拿去不小心哪里犯了忌讳,便索性一样都不拿,只拿吃的,诸如燕窝人参这类东西,反正出不了错。
去之前焕娘也没让人过去说一声,左右都是一家子的人,说来说去反而显得生分,倒像是让许氏先去忙乱起来似的。
外面天气不错,院中白果看着喵喵,不让它去扑笼中的画眉。宁儿在奶娘手上很不安分,扭着身子往外面扑,也想加入喵喵的队伍。
焕娘在时还稍许能管得住宁儿一些,他如今到了康国公府,越发被宠得无法无天,要是焕娘不在他身边,奶娘丫鬟们没有不依着他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才刚前几天的时候,裴宜乐终于给他取好了名字,曹氏都连催了好几回。
裴家这一辈排下来都是“致”,就叫了他裴致岚,只是一时叫宁儿叫惯了,也少有人叫他大名。
曹氏嘴上说着要取正经名字,实际上连小名都不叫的,见了面不是“哥儿”就是“肉儿”地叫着。
算着时间也快过年了,宁儿是转过年就生的,不久就要到周岁了,如今还不会走,再过些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调皮。
宁儿等着焕娘离开可以继续作威作福。
焕娘知道小孩子的坏心思,轻轻捏了捏宁儿的鼻子:“你跟我一起去你五伯母那里。”
宁儿有些听懂了,嘴巴一瘪就要哭,焕娘装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有时找不到我时你要哭,还要我抱你,怎么让你跟我还是要哭?”
等到出了门,宁儿的心思立刻就被外头的景色吸引了,小孩子看见只蝴蝶都觉得新奇,早就将那一鸟一猫丢在了脑后。
许氏不知道焕娘要来,她正端坐在屋子里看书,听到下人来报说六奶奶已到了院门口,立刻站起来慢慢拂了拂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再出门迎焕娘。
说来许氏也是焕娘的嫂子,许氏便立在焕娘面前,也不邀焕娘进去,焕娘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才想起许氏这架势不会是要她给她见礼吧,可两人是平辈,裴家没有平辈给平辈见礼的规矩,便是比她早进门的郝氏纪氏也是这样的。
这时许氏身边的丫鬟连忙道:“五奶奶糊涂了?如今咱们已在裴家了。”
许氏这才淡淡道:“倒是我忘了裴家和许家的规矩不一样的,许家最讲长幼尊卑的。”
说罢也不再继续立在那里,但只微微侧了身子算是让焕娘进去。
焕娘方才进来时脸上擒的笑僵住了一半,这许氏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是她家教甚严本性如此还是故意要给她个下马威?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扔下东西就走,那传出去无论一开始是谁的错到最后到了别人嘴里都是各打五十大板,那竟是她吃了大亏了,白看了许氏给的脸色,更有甚者还会一味怪了她,许氏是寡妇本就艰难,而焕娘作为郡主兼康国公夫人,转身就走岂不是连个寡妇都容不下?
焕娘心里一合计,自己不能吃亏。再者凭她的嘴,讨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许氏对她不客气,焕娘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就带着宁儿以及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门。
一进屋子,焕娘就吐了吐舌头,待客的地方怎也好弄成那么素,活像个灵堂。
一应摆设全被许氏换成了素色,死气沉沉。当时许氏还没嫁进来前,她的院子也是焕娘来过了眼的,许氏的屋子自然不能布置得太鲜亮了,焕娘还怜她嫁个死人,借口好歹也是新婚,特意给她屋子挑了两个颜色样式出挑些的瓷器摆上,这时一看,都已被许氏换成了白瓷。
“有两个瓷器,我看了觉得不合时宜,我已让人装好,六弟妹当着家,一会儿就带走吧。”焕娘还没开口问,许氏自己就先说了。
“拿过来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焕娘笑了笑,“这本来就是放在这里的,五嫂不喜欢了就换下收着,这是五嫂的东西。”
许氏听了立刻道:“不敢,既是我守着寡,就要谨守本分,这些不是我一个寡妇该有的。”
焕娘彻底震惊,才两个花瓶还能碍着她守寡?
郝氏和纪氏也是寡妇,纪氏除了穿得稍微素净些,其余一应也和焕娘没什么两样,便是郝氏也不像许氏这样,连个花瓶都有什么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