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来听听,能吓得到我再说。”
“这倒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嫂子可别计较。”邢峻继续道,“从前有一位公子,大抵也是风流得很,回家时带了他貌美的外室来,刚开始两人也是如胶似漆的,后来不知怎的,那位公子在一个夜晚将外室从船上推入了漕河之中。”
这下连冬惠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生怕焕娘听了不高兴,想要阻止又听邢峻道:“有说是家里正室厉害泼辣,他想起便临时反悔的,也有人说是一路行来他腻烦了这如花似玉的外室的,总之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杀了。”
“那外室还识几分水性,没有立时沉下去,求了他几声才挣扎着往下沉去。此后那一段路便常有行船在夜里听到女子的求救与哭泣声,我一位兄弟有回出去看,竟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红衣女子扒着船身想上来,哭声瘆人得很,后来又过了一会儿他再去看,只见她依旧停在那处水面上,实在可怜。”
“邢大哥是男人,又有些豪爽气,听到这样的事自然是有几分怜惜的,不过等邢大哥再站到那位公子的立场上,保不齐也会这样做了。”
邢峻听后笑着看了焕娘两眼,道:“嫂子这话我却不懂了。”
“等你日后或许就懂了,当然我只盼着你没有懂的那一天。”
“你就一点儿也不怕?保不齐她现在就在我们船身上扒着。”
“自然不怕,邢大哥可别吓我了。”焕娘反倒也往旁边走了几步去看河面,“又不是我杀的她,有什么好怕的,该索命就该去索害她性命的人,万不会来索我的命的。”
“嫂子不该再往前走了,且真的要当心。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在船上还是小心些的好,待在船舱里等你夫君最为稳妥。”
邢峻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焕娘一眼。
“听邢大哥讲这些事也颇有乐趣,左右也是无趣,不如邢大哥再讲上几个打发时间。”
“也难怪嫂子不怕,”邢峻行走江湖惯了,向来口无遮拦无拘无束,“到了晚上怕了就往你那夫君怀里一钻便是。”
于是邢峻又讲了三两个故事,无一例外都是些怪力乱神的奇事。
听得冬惠忍不住往他那里靠,却又碍于焕娘和春惠在场不敢上前,只好缩在焕娘后面。
连春惠都现了惧色出来,一直催着焕娘回去。
焕娘本也不怎么怕这种事,从小开始韦氏都说她胆子大,一度还以为她是傻的,更不用说死过一回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变得更加不怕了。
当初在李家的时候,李赤鸾母女鼓捣出了那么多事来,知道实情之后自然是不可怕的,但是细想想当时还是很吓唬人的,她胆子但凡小一点,早被吓跑回家了。
她面色如常,将邢峻看得心里直称奇,这么奇怪的女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与兄弟们有时无事在船上也是无聊,身边又没个女人,讲这些故事讲着讲着就想到若是有个女子在这里正合适,娇滴滴软嫩嫩,定是吓得直往兄弟们的怀里钻去,这投怀送抱的感觉不知多舒服。
他想不到的是世上竟有这种女子,仿佛讲什么她都不怕似的,就跟傻子一般。
然而他方才讲的那个外室的凶案就是有意吓她,她不仅不怕,还能再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来侃上几句,若真是个傻的,是万万说不出这种伶俐话的。
邢峻本以为那个看着风一吹就能倒的裴宜乐找女人总也得是比他还弱才行,两个人弱到一块儿去,谁知这个女人几句话就瞧着不像是个弱的,牙尖嘴利得很。
这样的女人他们这种人才能降服得了,邢峻眼中
露了丝笑意出来,也不知道裴宜乐私下里对着这么个女人是什么样子,他以前一直以为裴宜乐他们找外室的标准应该是温柔可人的,偶尔撒撒娇倒没事,只是不能机灵过了头,否则岂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那个女人不守规矩敢出来见外面的男人也就罢了,竟还敢对着他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子谈天说地。
不过也不枉他这几日对着她身边的丫鬟献那么多殷勤,要知道从她一上了船被他看到时起,他就起了些心思。
邢峻看着焕娘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当真算得上弱柳扶风,比那年去扬州看到的别人养着的,上好的瘦马还要妖娇得多,妩媚入了骨。不用听声音,不用看她脸,只需看看她的背影、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怎样的尤物,哪个男人不会被她给酥倒。
当女子的身影彻底瞧不见,邢峻“嘿”了一声,又哈哈笑了起来,他从十岁开始在外面闯荡了十来年,什么荤话没说过,女人也是有过几个的,他这会儿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倒想歪到了她和裴宜乐鱼水之欢的样子。
若换了他来,必定也是十分受用。
邢峻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然后就朝裴宜乐的屋子走去。
他的门外把守着人,邢峻一看便知都是有功夫且功夫不错的,疑心是早就起了的,宋之镜只和他说裴宜乐是奉旨来画些画的,让他这个水上熟门熟路的人来陪着罢了。
因着出身经历,邢峻看似豪爽不羁,实则心细狡黠,其实一上船,他就看出了几分不对劲,至少裴宜乐不仅仅是来漕河上看一圈画些画去交差那么简单的。
第105章
裴宜乐自上船以来就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到近日才终于从水流走向和地势山脉中想到了几分,又去仔细问了邢峻一路的地势环境,好在还没有错过地方,再往前面行一段路便是。
船上的人,只有几个清楚真相,大多都是不知道的,门口那两人看见邢峻大大咧咧过了来,连忙阻止。
邢峻最是油滑的人,嬉皮笑脸地也不跟他们争执,反而高声喊了一句:“裴兄,外头天冷风大,我拿了好酒来,喝是不喝?”
说着便拿出了不知哪里变出来的酒往那两人眼前晃了晃。
里面的裴宜乐自然也是听见了他的话。
裴宜乐皱紧了眉头,若是旁人,这会儿他是一定不见的,可邢峻这个人心思不可测,他不见就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慢慢停下了手中的笔,顺手拿了一副画了一半的画小心翼翼将底下的图纸盖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过去开了门,对外面的邢峻道:“进来吧。”
又对着那两个守了不少时候的随从道:“二位也下去歇歇,吃点酒菜暖暖身子。”
邢峻出入这里不算频繁也不算罕见,裴宜乐有时也会叫了他来问一下问题,多半是河流地势上的,这些也确实是他懂得比旁人多些。
他将酒往桌上一放,然后拿起两个茶杯就往里面倒了酒。
裴宜乐也坐了下来,拿了那倒满了酒的茶杯抿了一口,道:“邢兄弟哪来这么烈的酒?”
邢峻一口饮尽杯中酒,才道:“是我自己带上船来的,吃着如何?”
“入口爽辣,过后倒甘醇绵长。”裴宜乐又喝了一点,笑道,“只是这酒太烈,若是醉倒了不知要何时才能醒来,难免误事。”
邢峻也笑了:“会误什么事,你第一口没被呛住,想来也是有些酒量的。再者船上终日无聊,不喝些酒又怎能打发时间,不如痛痛快快大醉一场。”
“我倒也想,只是家父生前有训导,不许我喝得不省人事。”裴宜乐随口胡诌道,“说来我也实在羡慕你们羡慕得紧。”
邢峻又倒了一杯酒喝下,说:“裴兄身边有这样的美人跟着,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