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停了不咳了,掰开他手指看,万幸万幸,掌心没有血,百里决明松了口气。
“出去。”裴真沙哑地说,“我不想看到你。”
百里决明气得脑门疼,他向来养尊处优,从来只有他骂别人的份儿,何曾这么被别人下过脸?就算寻微耍性子,也不敢这样同他说话。死了五十八年,这还是百里决明头一遭。罢了罢了,这小子病了,不能同他置气。百里决明做了三下吐息,艰难平复心气儿,道:“别闹。爷累死累活看了你一晚上,你就拿这态度对我?不谢谢我,好歹别给我甩脸子吧。”
“你守了我一夜?”裴真终于肯看他了。
百里决明不自在地移开眼,鼻子里“嗯”了声儿,轻得几乎听不见。
“既然恨我,何必守我一夜?”裴真却不领情,“前辈同我是什么关系,不过一同睡了几夜觉的陌生人,我的生死与前辈何干?”
这个小王八羔子,百里决明被他气得差点儿直接超度。他呲哒起人来简直像刀子,一句“陌生人”,直往百里决明心窝子戳。百里决明又做了三次吐息,咬牙道:“也没那么恨你。”
话儿说到这份儿上,按着师尊的倔驴性子早该炸了。没成想人没炸,还软和了些。裴真稍稍有些惊讶,侧过眼眸睨他,“哦?没那么恨我,是多恨我?”
百里决明别过眼道:“想把你关进地牢囚着那么恨。”
他的话儿软了,却仍梗着脖子,不看床上的裴真。对着晨光瞧这家伙,抿着嘴,一副服软又忿忿不平的样子。
倒也可爱。
心头堵着的气消散,裴真缓缓笑开了,清淡的笑影儿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扩大。
“想怎么折磨我?何必等以后呢,现在就来吧。裴真保证,任前辈施为,绝不反抗。”
日光笼着裴真的脸庞,他的脸颊敷了层金粉似的。他就是个妖精,每一缕眼波都长了钩子似的,勾着百里决明的心弼弼急跳。又勾他!百里决明很生气,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就怕你身子弱,受不住。”百里决明噌地一下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转身要走,袖子却被裴真扯出。扭过脸,那小子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我想要沐浴。”
百里决明想起之前的父子浴,耳根子的红一下子扩散在脸颊上。
“你你你你……你沐浴,关我屁事。”
裴真托着他的手挨着自己的脸颊,“我身子没力气,前辈抱我去。”
“你真把自己当少爷了?爷凭什么要伺候你,滚蛋。”百里决明抽出自己的手。
“那便唤初一抱我,”裴真慵懒靠在引枕上,“就是不知道前辈舍不舍得旁人碰我。”
“你!”百里决明一口气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下真被他拿住了,百里决明忿忿去唤鬼侍,要他们倒水。热水注满红漆浴桶,裴真背过身把衣裳脱了,细腻的绸缎料子沿着小腿肚滑下去,日光像细细的金珠子,滚落他白皙的肌肤。那景色有温度似的,烫得百里决明的眼睛发烧。死死压抑住心头的躁动,百里决明把裴真抱起来,这小子身子高挑,腰骨却软得紧,抱在怀里别样舒坦。百里决明不敢用手碰他,手掌抓握成拳,让他的背部和膝弯靠在自己的手肘上。
轻轻把他放进浴桶,百里决明闷闷道:“你洗吧,洗好了叫我。”
“前辈帮我搓背。”裴真递给他巾帕。
真把他当佣人了!百里决明怒道:“自己搓!”
“初一。”裴真扭头唤。
“闭嘴!”百里决明接过巾帕。
为他擦洗后背,裴真生得白净,洗澡水银珠子似的滴滴滚落,仿佛淋在细腻的净瓷上。先经过蝴蝶骨,顺着脊背上的凹陷,滑入荡着涟漪的水波。胸膛和腰腹以下不可言说的旖旎光景,都藏在深深的水波里。裴真趴在浴桶沿上,殷红的嘴角勾起,慵懒得像一只猫儿。
“以前谁帮你擦背?”百里决明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猜。”裴真弯起嘴角。
“嘁,”百里决明哼了声,“关我屁事。”
眼角不自觉瞄外头的鬼侍,总觉得那个叫初一的很不顺眼,赶明儿套个麻袋把他揍一顿。
“裴真,”百里决明一面为他擦洗,一面道,“老材香我帮你收着,你等我想想办法治你。成为鬼怪没你想得那么好,鬼怪是死而不亡的怪物,不得安息的冤魂,天爷让人的寿命有尽头是有道理的。再说了,你没有六瓣莲心,冰蝉玉又不好找,难不成你要变成一个长毛发绿的丑八怪么?你不要灰心,大爷我天下无敌,什么东西难得倒我?”
裴真看着他,没吭声。
“听话。”百里决明说。
也不知道这小子听进去没有,只见他托着脸颊道:“前辈真是个小笨蛋。”
笨蛋师尊拳打仙门,脚踢江左,没有人可以胜过他。
可是天下无敌的师尊救不回一个将死的人。
百里决明皱了眉,“别这么叫我,好恶心。”
“好吧,”裴真把脸靠在光裸的手臂上,“老笨蛋。”
百里决明:“……”
热水浸泡肌肤,裴真白皙的身体上泛起了红晕,乍一眼看,开满桃花似的。接下来都没有说话,裴真阖着眼皮享受,百里决明光是压下热浪贲张的经脉就用尽了全力。心火灼烧的滋味儿太煎熬,这无异于一场艰苦的修行。
百里决明红着脸帮他擦完背,将巾帕扔到水里,道:“好了。”
“上面擦完了?”裴真睁开眼。
“擦完了。”
他要走,裴真却拉住他,手臂一探,一下拽住百里决明的领口,逼他弯下腰靠近光裸的自己。水气覆住百里决明的脸颊,裴真光洁如玉的肩膀近在咫尺,百里决明下意识窒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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