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却含了笑也含了蜜。
“如意,你要我先学不相疑再学不相负,我答应了。你怪我疑你,可你现在不也是在疑我。如意你怕什么呢?其实你要是不疑我你就不会怕了,是不是。”
最后的那句是不是含了哄,她的眼泪莫名滚了满脸。她其实,一直都在害怕啊。
赵如意相信感情吗?她相信。相信眼前这个人吗?其实也信。但相信和愿意托付是两码事,谁敢轻而易举的赌上自己的一生。她自出生起就是被家族放弃的人,她的生母真心爱她却不能护她,她的父亲与她有骨血之亲却一向忽视她,她的嫡母是她理法上的母亲却始终忌惮她。
她的情感从来得不到正视也无可托付,她也曾想要将这一生托付给赵钦,可结果呢?赵钦以为自己活在阴谋与谎言里,而她是阴谋的一部分,但她也的确是阴谋的一部分。
一只温柔的大手的覆上来,承载的是她低声的呜咽和满手的眼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钦见她哭泣却觉安心,他极认真地替她拭泪,外头浓重的夜色与房里温柔的晚灯交错,他的冷静与她的崩溃比照的十分鲜明。
灯光下他的脸露出帝王方有的清冷与从容,赵如意止了泪,抬头看他,泪水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这样的赵钦有些陌生,是她没见过的陌生。
“皇后过世一年了。”
赵钦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赵如意不佳的心情并没有影响她的脑子,她只是觉得难以置信,眼皮跳了跳,哭过的人脸显得有些肿,不太好看。赵如意并非绝色,但她那双凤目大而长,脸型微方,天生上翘的唇角仿佛带着睿智、大气与端方,加上身姿修长气度从容,因此有着与那种绝色美人不一样的韵味。
“娶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年岁不永。我知道,太后知道,她自己也知道。”
赵钦眸色淡淡瞧着她,他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克制的试探,赵如意不闪不避,好半天回过神来。
“你在跟我表白?”
她微微凝眉。眼泪已经不见了,此时站在赵钦跟前的,又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赵如意。虽说年纪上她小赵钦两岁,但实际上是赵钦一直寄居赵如意他们院子的。如果完全抛开背后的那些弯弯绕绕,说一声赵如意养了赵钦七年都不为过。赵如意并不强势,但他们之间的确是某种意义上的女强男弱。
但赵钦和从前并不是那么一样了。久居上位的人被养出了气度和气势,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有些不好意思,神情和声音都会温柔,还会观察赵如意,怕她生气。
现在不了,他放开她,十分平静地直视她。
“宫里不会永远没有皇后,我不会一直没有妻子。只要你愿意,这个位置一定是你的。”
“若我不愿意呢?”
她偏头,赵如意在气势上从不输人,只是赵钦也的确不是从前的赵钦。
“那就送给你,强娶之。”
赵如意忽的垂眸。良久良久,她终是低低一句:“我是疑你,比你疑我更多。”
“慢慢就不会了。”
晚风涤荡,他的话随晚风落入她耳中,灯把他俩的影子都印在墙上,人与人保持着距离,影子竟缠在一起,赵钦回头去看光影,赵如意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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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到第50章 了……真?胜利在望
第51章 福宁宫(9)
深夜,何太妃一向有晚上保养的习惯,几滴玫瑰花露落在太阳穴上,手法娴熟的宫女替她揉开,她阖目,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微微吐出,呼吸吐纳间,人也渐觉清明。
哒、哒。
是内监小跑的脚步声,何太妃缓缓睁开眼,她们这些未亡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沾着一股子暮气,明明年纪轻轻的,年纪却只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符号,就跟掀不起风浪似的。
“慢点。”
何太妃年轻时也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只可惜时运不济,遇着个专情的天子,空将美人当摆设,成了这六宫里一个漂亮的背景。她御下甚严,内侍立刻放缓了步子,仪态也从容起来。何太妃这才觉得满意。
“什么事?”
“回太妃娘娘的话,淑妃娘娘求见。”
何太妃的脸上升起一丝光彩来,在夜晚显得尤其璀然。如今宫里的这些妃嫔,有一个算一个的,就数淑妃和赵婕妤沉不住气。何太妃含笑,挥挥手令伺候的宫女下去了,方吩咐那内侍:“请她进来。”
内侍应诺。
淑妃身着妃色宫装,头戴鸦翅金冠,在无边的月色里显得分外冶艳,何太妃却莫名在淑妃脸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不过个深宫寂寞的艳绝美人。
“见过太妃娘娘,这个点儿过来叨扰了。”
淑妃开口便含笑,她的声音娇,真就该是令公子王孙心折的俏丽,只可惜时运不济。何太妃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手撑着头,道:“无妨,我这上了年纪的人觉少,正好也与淑妃说说话,好打发长夜寂寞。”
淑妃莞尔,亲亲切切地挨着何太妃坐下,又说:“且给娘娘说个新文,我刚过来的时候碰见赵侍御,这个点儿她本来应该是在福宁宫伺候的,却没想着在外头闲逛。我觉得疑惑,便问她是去哪儿,她竟说是去清凉殿值夜。娘娘也是知道皇上的,从来都是整肃有分寸,只我看赵侍御也不像是说谎,一时竟觉得十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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