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些婆子说的话,也太骇人了,小姐万不要当真。”
赵如意的眼神仿佛能直望到红玉内心深处,她盯着红玉,看了又看,最终放下一点心,说:
“我刚什么都没听见,你听见了吗?”
“没有。”
“没有就好。”
“小姐千万不要乱想,夫人,夫人是最公道的一个人,而且府里也终归是夫人说了算的。”
到底不放心她,回去路上,红玉咬牙又描补了一回。赵如意却兴致缺缺,说了一句我不会后便缄口不言,直至回到分雪院。
昨日不是落玉守夜,见三小姐回来便殷勤地迎上来,或许,待见识过三小姐的厉害之后,落玉也学会了看人下菜碟。跟着落玉的,还有一个分雪院的二等丫头落霞。
从前赵如意是不太在意院里丫头的,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很看了落霞几眼,然后问落玉:
“这个是谁?”
落玉露了贝齿笑道:
“回小姐话,这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落霞。”
见落霞只垂头不说话,赵如意罕见地赞了一句:
“是个稳重丫头。”
“还不快快谢过小姐的赞。”
落玉极殷勤地催了落霞一句,落霞依旧垂眉,四平八稳地说了句谢小姐。
“摆早饭吧。”
吩咐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携红玉走了。吃过饭,赵国公夫人又唤赵如意过去说话,或许是因为这个庶女合丈夫心意,赵国公夫人对她比从前更和蔼一些。赵如意亦是个会说话的,她虽然性子不如赵惜缘娇憨,但她在乡间生活多年,很知道说些家常话讨嫡母欢心。
不过,怎么说呢,她即使说家常话的时候,也不流俗。总之,在赵国公夫人看来,这个庶女身上完全没有曾在乡间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公允地说一句,她不像一个庶女。
但,不论观感如何,庶出就是庶出,她不会有得力的外家,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嫡母来抬举她的身份,何况她的生母已逝,她因此不会受到生母的影响。赵国公夫人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所以才有心情试探她的忠心。
只是不知道这女孩儿究竟会有多少忠心。
赵如意亦知道嫡母需要自己的忠心,但她会顺着嫡母行事,这不是为了攀高,而是为了生存。什么是生存,当许多人对你虎视眈眈,而你羽翼未丰时,不得不攀附大树,靠大树的庇佑换得生存的可能。
赵如意心中十分清楚,家中将她接回来,这一次,若是再为人厌恶,就不会是将她送出去养着那样简单了。或许,当初能将她送去容水村养着,也是她姨娘几经周旋而得到的最好结果。
她没有见过她姨娘,但她想,她这样的性子既然不若生父,一定是有些像她姨娘的。走出嫡母的院子,赵如意的面容慢慢变得冷峻,她如今不缺婢女侍奉,只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赵如意拿筷子指一指站在落玉后头的落霞,对落玉说:
“摆饭的事交给落霞来做吧。”
落玉掩去一丝被人夺了差事的不喜,忙退后,补了落霞上前。
待到晚间,今日本应是落玉守夜,赵如意却要她去歇着,亲自点了落霞,一心要落霞伺候她梳洗。落玉不算没有城府,但手里的活陡然被主子指给一个二等丫鬟,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好看。
落霞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得了三小姐眼缘,不过也有人说,三小姐天生是个稳重人,所以三小姐也喜欢稳重人也说不定。也有人说是落霞巴结上了红玉,因有了红玉的举荐,方得三小姐的青眼。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闹的红玉都狠和赵如意说了几回如今分雪院的流言。
红玉倒不介意是落玉得三小姐喜欢,还是落霞要取落玉而代之。红玉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事的逻辑,她只是觉得如今流言纷纷的不太好罢了。只一想到别的主子的院子都被治的跟个铁桶似的,独她们分雪院,连三小姐如今倾向一个二等丫头这事都恨不得传的上了天,红玉就隐隐为三小姐担忧。
赵如意正在看书,她鲜少看经史,如今捧的也不过是本杂书罢了,正看到扣人心弦处,听红玉这么一说,倒是极淡然的撩开了,说:
“传便传吧。”
红玉一心以为她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连不迭声地道:
“论理说,下人是不该嚼主子舌头的,这事,往小了说是下人不规矩对主子不敬,往大了说,便是……”
红玉顿了顿,难得还知道委婉。
“便是什么?”
“便是主子软弱,不能约束下人。”
赵如意蓦地绽开个笑容。红玉早知道三小姐爱笑,只如今看她笑起来,却莫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做好你的事,好好做事的人,福气在后头。”
赵如意提点红玉一句,便也不再说话。红玉道了声是,却越发觉得三小姐深不可测起来。当然,如今赵国公府除了红玉觉得三小姐深不可测,大多觉得这是个二百五。也是,乡下来的姑娘,又没人提点,如何会辖制下人。如今分雪院纷纷扰扰,不就是因为三小姐无能么。这么想的人不再少数,就连赵渊也听到风声,他身边的大丫鬟素来忠心,闻此还问了赵渊一句:
“公子要不要去瞧瞧三小姐。”
赵渊不在人前的时候方端出一张冷凝的小脸,却风轻云淡地说了句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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