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鸢咬紧了牙关,除了告诉她不要挣脱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到现在为止到底劈下了多少天雷,他已经记不清了。她惊慌,他又何尝不惊。千算万算,果然还是未能周全。
到现在,除了硬挨过去,竟没有别的办法了。
引商也不是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哀求,可是任是哪个女子这样赤|身|裸|体的挨在一个男子身上时能不惊慌失措?她张了张口,想问问他是不是非要这样不可,就只觉手腕上的力气一松,华鸢的手已经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他似是连施术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式让她闭上眼睛。突然看不见眼前景象的引商更是惊恐,她伸出手臂欲将他从身前推开,眨眼间却又被他重重抵在了池壁上。
背后是冷硬的墙壁,她只要伸出手,就必然会触碰到他赤|裸的身子,一时间竟然避无可避,也难推阻。
倏然,他俯下身子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唇印上她的,强迫她轻启唇瓣。引商只觉得一股暖流贯穿了全身,烧得她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道才肯罢休。
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雷声震震。茫然间,她的腿已经勾在了他的腰间,反复摩挲着试图缓解胸口那股灼热感。
而他似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失去了,捂着她眼睛的手无力垂下,倚靠在她身上努力想要支起身体。
“轰隆!”又一声雷响,终于将这早已没了屋顶的小楼劈得四分五裂,石柱木片纷纷落下,烟尘四起。
引商尚且懵懂,只觉身前的人将她压在了身下,而一道闪光之后,他终于痛呼出声,双手捂在眼前,鲜血从指缝间流下,止也止不住。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浮生梦(9)
七月初七那一夜,长安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左金吾卫两位将军不知怎么闹了起来,几乎拆了安业坊一条街。一个是平康坊东街的一座宅子被雷劈得四分五裂,只剩一堆焦土。
关于第二件事情,市坊间众说纷纭,不过大多都是觉得这户人家做了什么坏事遭了天谴。
而引商现在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自那夜过后,他们的家被夷为平地,只能暂且搬到姜慎的宅子居住。一连几日,众人的脸上都是愁云密布,唯独睡了几日终于醒过来的华鸢不知忧愁为何物,每天和这个说完话就去和那个说,次次气得别人倒仰,自己还一脸笑容。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与他计较了。或者说,大家都不忍心将目光投向他。
那一夜,不知多少道惊雷劈下,他再醒来时,一双眼睛和一双腿已经废了,就连右臂都再也抬不起。那深陷的眼眶和像是没了骨头的双腿手臂都看得人触目惊心。
一场天劫,虽未要了他的命,却也没什么区别。他现在与凡人无疑,也是真的看不见站不起了。
可是当引商想要劝他几句时,却又被他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最好的了。”
说完又动了动他那唯一能动的左手制止所有人开口,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
每次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接下来的那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我有个朋友,他遭遇过和我相同的事情。不同的是,他生而为神,哪怕我再投胎个千百次,也及不上他的出身半分。可是那又如何?他到底还是死在了那场劫难里。你莫以为我在宽慰你,我是当真在庆幸。死劫不同于其他,能有这样的下场已是幸事。”
“那他最后如何了?”
“侥幸偷生,醒来后却落得一场空。而我想要的一切都还在,我总比他好。”
他说的似乎都对,可是引商听了却还是有些难过,“你也不能总和惨的人来比。”
“当然比不得。”只剩一只手了,华鸢还不安分,拿手指一圈一圈绕着自己的发丝玩,“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人,不明事故,一路磕磕绊绊也不罢休。在最不甘心输的时候狼狈的输了,哪怕站不起身,也宁愿将脸埋在雪地里而不是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神情。我怎么能与他比?”
他早已不是天真的少年人了,对方有多纯粹,他的心机就有多重。为了得到自己所求的,他不择手段也不惧非难。就算求不来,也要强求,绝不甘心最后只得到一场空。那个少年人在他眼中仅仅“无用”二字就足以形容。
虽说,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做得了恶人。
“别说这些了。”引商连忙摆摆手。
说着说着又聊到伤心事,哪怕是别人的伤心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扭头朝着苏雅努努嘴,示意他讲个市井间的新奇事情。好歹这几人里,除了华鸢之外,也就是苏雅陪她在市井间待的最久。
而苏雅果然不负众望,“听说西街的孙家娶了个小娘子进门,那个小娘子生得美貌,可惜在家时被娇惯已久,嫁了人也什么都不会做,平日只顾着自己梳妆打扮,烧饭扫屋都是她的丈夫来做。就算邻里多有非议,这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倒是和美。”
一听这个,姜慎很快开口笑道,“这也是人家愿意,有什么可值得称奇的。真有那等美貌,心甘情愿等着这样做的人,数也数不清呢。就好比……”她的眼神飘向了不远处的卫瑕,“要是他这样的相貌,哪还需要他会些什么,我就宁愿成日养着他,让他什么也不用做。”
“哼。”华鸢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也知道姜慎又是在说卫瑕了,只是他觉得这着实可笑,“你还不是因为他有才才瞧上他的。”
姜慎还想与他争辩几句,不过很快就被卫瑕给拉住了,他对着华鸢笑笑,“我就当是你在夸我好了。”
他本是想让大家换件事去说,别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可是华鸢偏不肯,“不然还能是怎样,几百年前那个不比他相貌更佳?”
这话里有话,着实让姜慎恼怒,旁人好奇。
最后还是引商硬把话给岔开了,“若说貌美,咱们东街王寡妇她家的新妇才是真貌美。”
“那是个兔子精。”华鸢很快插了一句嘴。。
他也不知是何时去看过那个小娘子,说的万分肯定。
引商却难免诧异,“这长安城哪来的那么多精怪?”想了想,又说,“这世上怎么总有妖怪神仙偏偏要心悦凡人?”
“因为傻呗。”华鸢想也不想就顺嘴接了一句。
引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一想到他现在根本看不到她瞪他,便又泄了气。
许是因为全身上下还算完好的只有那张嘴,别人说什么,华鸢都要接上一句话,而且一说就说个没完,“任是神仙妖怪,也与这凡尘俗世之人没什么不同,人人都偏爱不同寻常的事物,神仙妖怪永远爱慕凡人,哪怕对方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差,只有一谈及那些情情爱爱,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置礼法教养不理,父母师父之恩不念,历尽千般劫难,受尽世间百苦才换来的修为道行通通不要了,甚至有时不想着自己一族的安危,只求委曲求全的与那人厮守个几年而已。这样的故事听着离奇,可也因为屡见不鲜,才有了那么多流传至今的故事。”
引商听着惊奇,“依你这么说,那些为人称道的故事,岂不是……都是,都是……”
“听着再圆满的故事也不过是哄人玩的。若有一两个下场凄惨的,也不值得可怜。”他慢慢收敛了笑意,“何况,若真想尝一尝情爱的味道,何不转身看看自己的同类?天宫仙境也有数不清的美人,无论男女,各个都是修炼了千年万年才站到了那个足以俯视芸芸众生的位置,不仅值得钦佩爱慕,有些欢喜和落寞,也只有这些同类才足以懂得。可在人间流传的故事里,什么仙君什么妖王,都偏偏只为了凡尘俗世的男女要死要活,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干净。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等情深实在是感天动地催人泪下,可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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