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自三年前开始,她的娘亲和父亲就教导她,这个名为宋引的女子不是什么鬼怪妖神,而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要唤一声姐姐才是。而关于姐姐、姐姐的娘亲、甚至是那个姐夫的事情,父亲也多多少少给她讲了些。程念年纪小又自小被娇惯着有些不通世故,听了父亲所讲的故事之后,只觉得这个姐姐身世可怜,又对那些玄妙之事十分好奇,故此很想再见一见姐姐和姐夫。谁知她终于来到长安城之后,姐姐和姐夫却不见了踪影,直到三年后,她已经嫁人生子,才总算是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父母时常教导她不要乱说话,所以哪怕再次相见时没见到那个姐夫,她也乖乖的没有乱问。只是这一次祖传的古画竟被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给撕了,她怎么能不急不气?上一次被姐姐连哄带骗赶回家也就算了,这一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只可惜引商不知这个小妹妹心中在想什么,想着自己不该如何解释之后,竟随口道,“这是你卫哥哥的亲戚。”

说的时候心不在焉,说完才庆幸卫瑕这时不在家,不然听了她这随口胡诌,指不定要怎样说她呢。

好不容易哄着程念先进屋坐,引商睇了一眼始终不肯踏进这宅子半步的程玦,还是扭过头先劝劝自己这小妹妹,“那个人最喜欢程公的画了,只是喜欢得有些疯癫……”

“他疯他的,为什么偏偏要来撕我的画,叫我如何向家里交代。”一想到这事,程念就又恼又忧,忧的是若是让外祖父知道自己丢了这传家宝,恐怕要气得老人家一病不起,那时她该如何解释?就算她说这画是被一个会些法术的怪人给撕了,家里人也不一定会信她啊!

程玦至死未曾娶妻生子,但在他之上足有*个兄弟,程念就是他某一个兄长的后人,也算是他的曾曾侄孙。这下倒好,当祖宗的把自己的画给撕了,也不顾忌着后代如何是好,只剩下可怜的子孙在这里委屈得恨不得哭上一场。

可那程玦眼见着自己的后代子孙如此委屈,却打定了主意不再画那幅画,一个人悠闲的站在院外,连眼睛都不肯往屋内斜一下。

程念委屈了一会儿,稍稍平复情绪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不进门啊?”

“他一向如此,不必在意。”引商连忙挡在了她面前,然后问道,“不提这个,还是说说程公吧。”

若想知道程玦生前的事情,除了去问程玦本人之外,也就只有程家的人知道得最清楚了。引商好奇的是,程念手中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而关着女鬼的那幅画又到底是为何而画呢?

程念自小在家中常听长辈们说起程公之事,对程玦的生平也十分了解,更从外祖父那里偷听到了一些隐秘之事。这些事本是程家的秘密,只有族长才知道真相,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前因后果弄了个清楚。也幸好这是引商开口,若是外人来问她这些事,她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但这个姐姐不同,父母都曾说过,这个姐姐并非凡人,她没必要隐瞒这些几百年前的旧事。

“我听外祖父说,只有程家的人才知道,程公并非至死未曾娶妻,只不过他的妻子不是寻常女子,不能对外人说起罢了。”说到这里,她不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据说,那女子是个妖精!”

“妖精?”

“就是妖精!”程念认真的点点头,“其实那女子生得极为貌美,多年来又容颜不老,如天宫仙子,一开始祖辈们都以为那是天女下凡。可是后来,程公为这个女子几乎着了魔,渐渐不听家人劝阻,做起事来一意孤行,后来又年纪轻轻的丧了命。所以,仙女也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妖精。”

古往今来,许多昏庸君王钟爱的女子也被称作祸国妖姬。只是与那些实为寻常凡人的女子不同,只有引商才知道,程玦的妻子正是姜慎,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仙女,哪怕行事古怪了些,也不至于害自己的夫君走上歧途又惨死吧。

虽说这夫妻二人时隔几百年再次相见时倒像是有仇一样。

上一次,程玦说自己是被挚交知己害死的,也不知他这挚交知己到底是谁,姜慎怎么就没搭救他一把呢?

正想着,程念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偷偷说道,“对了,我还听说,程公本来是有一个未婚妻子的,好像也是因为那个妖怪的出现,被程家退了亲。那小娘子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羞愤之下自尽而死……”

“你说什么?”话没说完,本来不肯踏进这宅子一步的程玦已经推门而入。

他那幅震惊又愤怒的样子吓了程念一跳,她本以为自己姐姐对程公之事十分好奇才讲了怎么多,谁知姐姐还没回过神来,反倒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如此激动。

眼看着程玦几乎要过来掐程念的脖子了,引商连忙挡在两人中间,然后扭头对程念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快点将这事详细说一说。

程念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看到眼下这状况,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据说,那小娘子可是当时名满都城的美人,家世更是显赫,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她娘家的门槛,但她偏偏心悦程公,甚至舍下女儿家的矜持,主动求父母去程家商量了这桩婚事。谁知婚事终于定下之后,就……就发生了那种事……”

舍下脸面才求来的婚事就这样成了一场空,此前有多欢喜,被退亲之后就有多悲愤,绝望之下,那小娘子只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世人,竟以一死了结了一切。

不得不说,实在是孽债一桩。

而当引商将目光落在程玦脸上时,却发现后者满眼的震惊难掩,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那般。她不由诧异,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一直不曾知晓此事。”

“是,我不知道。”说完,程玦一步步走出院子,待走到院外站定之后,抬眸看了看匾额上的“姜”字,突然凄凄然一笑。

挥了挥手又落下,匾额砸在地上碎成两半,他就那样踩在碎片上离开,头也未回。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画中鬼(6)

程玦一走,引商本想追着他一起过去的,只可惜他早已不是凡人,眨眼间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她跑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那四分五裂的匾额。

这两天不断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程念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只能拉住自己姐姐的手,困惑的问道,“他又怎么了?”

“这……”一时间,引商竟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这其中的纠葛。就算直接告诉程念那个人就是程玦,程念也不见得会相信啊。

刚巧这时苏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由从小楼那边探了个头出来,她连忙将程念拉到苏雅身边,嘱咐后者,“帮我先照看一下她。”然后便转身去追程玦去了。

如果她没猜错,程玦应该是去寻陶胥手里那幅画了,而那画中的女子,说不定正是程念口中所说的“未婚妻子”。

平康坊和亲仁坊足足隔了一坊的距离,一想到自己赶过去时陶胥定已回了陶家,引商跑了没多久就站下了脚步,开始想着该向谁打听一下陶胥的住处。结果想来想去,最后能想到的也只有赵漓一人。

赵漓也是个世家子弟,又在金吾卫供职,像是陶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他总该听说过。

只是这个时辰,赵漓又在何处呢?仔细一想,引商才发现从前都是金吾卫这些人主动找上门,自己从未登门找过他们。

“哟,这不是引……引什么来着。”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引商转过身,然后看到了住在自己隔壁不远的老伯。自从搬来平康坊之后,她与邻居们都打了声招呼,与这个老伯也算是认识,一听对方叫自己,也答了声,“是引商。”

“对对对,是引商。”那老伯慢悠悠走过来,然后绕着她看了一圈,突然问道,“你怎么还没逃啊?”

“逃?”她很是不解,“为什么要逃?”

“衙门的人都要来抓你了,你怎么还不逃?”那老伯更觉得奇怪,“刚刚衙门的人都去你们家寻你了,幸好你不在家,不然也要被那些人带回去……”

“您说什么?”她留意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也”字,“还有谁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不就是你那个什么徒弟,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

那老伯正说着,却被引商抓住了肩膀,她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急得有些哑了,“是哪个衙门的人?为了什么事?”

若是金吾卫的人,那地位总不会太低,至少也要是赵漓的亲信。可若是赵漓的亲信,又怎么敢将程念也当做他们这间道观的人带走?那可是赵漓的妻子啊!

“不是金吾卫,不是金吾卫。”被她质问一番之后,老伯倒也体谅她心急,很快告诉她,“是京兆府的人,至于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

开元元年,皇帝才设立了京兆府,可是短短几十年间,这京兆尹的位置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人来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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