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的规矩极严,当师弟的在师兄面前永远是战战兢兢,华鸢这性子虽不服管教,但在这个大师兄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规矩模样。听到师兄开口,他很快便垂眸不语,安安分分的站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引商先开了口,“我们……我们在……打架。”
霎时间,苏世的眉头皱得好像更深了一些。
偏偏这时赵漓也从门外露出个头来,还未踏进门槛前先瞥了一眼门口的人,然后不解的看向院内的他们,“这位是?”
“亲戚。”引商敷衍的答了一句,便推他出门,“有事吗?有事出去说。”
赵漓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今日他来寻她,确实是为了找她出去,便也干脆的被她“推”出了门,然后问她,“你若是得空,十一哥在安业坊等着你。”
安业坊,又是唐昌观。
一想到昨日李瑾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引商觉得头都要变成两个大了。
最近这事情怎么一桩接一桩的?
只是七夕眼看着就要到了,这唐昌观,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一趟的。
“你等等我。”她对赵漓说了一声,然后扭头对着院子里的几人交代道,“我有事出门……”
“去哪儿?什么事?我也去。”不等她说完,华鸢已经绕过了他师兄窜出门,眨眼间就站到了她身侧。
放在过去那两年,就算有人拿着把刀要杀他,他怕是都不会挪动一步。最近倒是越来越勤快了。
引商很想拒绝这个提议,只是很快就听赵漓爽快的说了一句,“那就一起去吧。”
反正,谢十一那边也不是一个人。
到了唐昌观,引商才发现今日要说的这事可能会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谢十一身边站着的竟是花渡。
他们两个似乎在专心看着什么东西,一见他们也过来了,谢十一才招了招手,“刚好你们一起过来,先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手镯。
那镯子是白玉的,样子普普通通,看着还不如寻常大户人家的娘子们手上戴着的白玉镯贵重。只不过它的上面还绕了半根断掉的红线绳,任人如何去解也解不开拉不断。
谢十一说,这镯子是他祖上留下来的遗物,也是三年前引商在会稽山阴见到他时,他去取的东西。
从拿到镯子开始,他便发现寻常人看不到那段红线,可是足有三年过去了,他也不明白这手镯和那段红线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直到花渡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手镯,然后突然在他面前现了身,说道:“我见过这东西。”
花渡是晋时人,刚巧,谢十一的祖上也可追溯到晋时的陈郡谢氏一脉。
“这到底是你哪个先祖留下来的东西?”暂且不说其他,引商瞧见那镯子时竟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就好像见到了她常说给别人听的“不祥之物”。
而谢十一迟疑片刻,还是答道,“谢安谢太傅,听说过吗?”
他还当真是与谢安同族同宗!
一下子听到这么一个大人物,引商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几声,然后才问道,“这是谢太傅留下来的东西?”
“不是。”谢十一摇了摇头,“我那个先祖是谢太傅的长子,名唤谢瑶,这东西也是他留下来的。”
引商握着镯子的手一松,几乎将那白玉镯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如果说昨晚她还执拗的不肯相信自己猜想的一切都是事实,那现在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这世上名唤谢瑶的人确实有许多,可是她很清楚,与她有一世姻缘的人就是谢十一口中的那个谢瑶。
一个与她相隔了几百年,明明身世显赫,却没有留下多少名声或是轶事的男人。
而她面前的花渡尚且有些迷茫,他虽然很确信这东西自己曾经见过,可却记不起自己见到这东西时发生了什么。
“你们看出什么来了?”眼见着面前三个人都沉默不语,谢十一也难免好奇。
引商未答,扭头便拽住了身边的华鸢,这一次无论何人阻拦,她也不会放手。
“我们出去,说说话。”她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华鸢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我不想说。”
无论说什么,他都不想说,何况他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谢十一弄不清他们三人这关系,也不愿意去弄清,只是看他们的神情也知道这镯子一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晋亡后,谢氏也渐渐走向衰落,到了他这一代,他算是他们谢家这一脉仅剩的几个后人之一了。而先祖留下的东西中,身为后代的他唯一能拿到手的只有一直传下来的这只镯子。而且这东西不在他们的祖籍陈郡阳夏,也不在晋时的都城建康,而是在会稽的山阴,也就是当年谢瑶随父亲隐居之处。
之前族中就有传言说,谢瑶当年正是命丧会稽。那镯子上的红线更是历经百年不断不烂,极其诡异。种种古怪联系在一起,难免让人想要揣测其中内情。
谢十一对这镯子的来由还有先祖的身世并不避讳,只是当他讲完之后,引商拽着华鸢的手收得更紧,一直茫然的花渡却稍稍变了脸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了那手镯,“你在会稽何处拿到了这镯子?”
谢十一狐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
这一会儿,引商已经渐渐将脑子里那些原本想不通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眼看着花渡问完那句话便想要离开,她总算是松开了一直扯着华鸢胳膊的手,拦在了大门口,轻声劝道,“你可要想清楚。”
当初在程家,花渡也这样劝过她,叫她不要意气用事。而现在,她同样要劝他一次。
忘却过往成为阴差为阴间卖命,这是他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也是他唯一能走的一条路。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离曾经的身份只有一墙之隔了,就当真伸出手去触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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