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昌弯腰说:“每次就三四个人,一共四次,听说软弱无力,如同玩笑,已经都被打退了。”
裕隆帝挥手说:“既然无事,那就让他们快些。”
福昌小声说:“有传报说,沿途太多百姓,禁军行走不便。”
裕隆帝笑了:“那么多人来看热闹?”可他又皱了眉:“不会有人趁火打劫吧?”
福昌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说:“要不,让郑都检点的人,守住午门前……”
裕隆帝一拍椅子把手:“好!传旨,让郑昔派人出午门,迎进囚车。”还是福昌忠心,知道他就信任郑昔!
福昌躬身,出去传旨了。
不久,从皇城午门处,走出了大队禁军,迎着囚车来的方向前进,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开了,然后在午门前列了队。
日头偏斜之时,囚车接近了午门。马光的军士到了宫门前的禁军队伍前,就不能再向前面走了。宫门前的禁军发令说:“陛下有旨,只放囚车过来!”
马光发了号令,他的军士们闪开一条宽路,三辆囚车进入了宫门前禁军的阵仗中,只有几个衙役无精打采地跟着囚车。
得了报信,福昌对裕隆帝说:“囚车到了,请陛下登宫门观看。”
第76章 解救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京城各个城门都出现了变动。有的是被换岗兵士突然发难夺下,有的被送水送饭的人放药药倒,有的出现了短暂的打斗,但因来争夺城门的人打着赵将军的名号,他在禁军中名望最高,城门上的兵士们多无心抵抗。
有些郑昔的亲信,见城门失守,冲出来前往皇宫报信,路上就撞上了马光为了“保护囚车,追拿劫匪”而布下的满城封锁……
赵震得了城门,立即在各个方向都开了城门,派兵出城,佯作突围,当然,对方骑兵一动,这边的兵士们就缩回了城中,但是也让戎兵因此多方警戒,分散了兵力。……
裕隆帝心情很好,坐了宫辇到了午门内,郑昔带着军士们站宫墙之下,见裕隆帝到了,众人都齐齐行礼。
裕隆帝被福昌扶着登上了城墙,殿前都检点郑昔自然跟在皇帝的身后。
裕隆帝到了宫门上向下一望,只见城门下面是一片密集的禁军,午门前的刑台已经搭好,就是个木板平铺的矮矮台子,上面立了架子。平台旁站着穿着十来个红衣的衙役和半裸了上身的行刑手。行刑是刑部的事,刑场动手的自然是衙役。
不远处还有个相似的观刑平台,也有十来个衙役看守着。贺府的人已经被带到了观刑台上被按着跪了,女子嘶哑的哭声在城上都听得见。贺霖鸿扶着父亲在台子上跪了,借机使劲捏父亲的胳膊——他已经看明白了长街上的安排,既然如此,凌大小姐没有败!他还发现,那边行刑的台边,有他认识的郎中!连雨石都穿成了个小衙役,低头缩在两个衙役间,贺霖鸿心中一松,可一看四周,禁军层层叠叠,将刑台围得密实,又心中忧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他只能借着搀扶身边父亲的机会,使劲捏父亲的胳膊,想让脸色已经黑灰的父亲不要那么担心。
贺九龄自从听了长街上的喧嚣后,就面色平静了。他紧闭着嘴,带着过去为官时的庄重。发觉儿子掐他,他微扭头,对贺霖鸿点了点头。
突然,周围的兵士们齐齐行礼,贺霖鸿微抬头,见城墙上露出皇帝的黄色服装,他心中有什么一闪,可是又来不及想明白。直觉中,他认为自己该哭,可是因为有了希望,却又不想哭。他见旁边跪着哭的罗氏头发散乱,面目红肿,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心中悲愤,抬头大声骂道:“昏君!卖国求荣!你不得好死!……”
两个衙役过来按他的脑袋,一个人低声说道:“快多骂几句!”贺霖鸿挣扎着,嘶声大喊:“昏君!你遗臭万年!你碎尸万段!我……你八辈子……”两个衙役看着压制不住贺霖鸿,那个半裸着的行刑手突然从后腰拔出了一把锃亮的钢刀,走过去,一下就将刀插入了贺霖鸿的嘴中!深到了刀把!贺霖鸿的声音一下停了,行刑手再拔刀出来,又插回了后腰,贺霖鸿被他一下拉倒在地,脸朝下,不动弹了。旁边的贺相摸索着,趴到了他的身上。跪在另一边的罗氏见了放声大哭,她想过来,可是被衙役拉住了枷锁,不能移动。
城上,裕隆帝听了骂声,又见了这情景,冷冷地笑了,他看向囚车,正见到衙役们将囚笼打开,从里面拖出来明显无法动弹的贺云鸿。几个衙役将贺云鸿抬上了刑台,放倒在地,有行刑官过去验明正身,拔了贺云鸿颈后的木牌。刑台上的衙役们又七手八脚地将贺云鸿抬到了刑架之下,给他松了绑,然后几个人一齐动手,将贺云鸿双手举起,绑在了刑架上,又将他身体绑在木桩上……
裕隆帝身体前倾,从箭跺处伸头想看得仔细,见贺云鸿一直低着头,可是身上的衣服血色尽染。
福昌也微微探身,低声嘀咕:“真看的不清楚呢!那个露膀子的行刑手就是奴婢安排的人,会随时杀了贺三郎。”
裕隆帝见那个人方才将骂自己的人捅了一刀,点头道:“甚得朕意,行刑后要好好嘉赏!”
福昌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提醒道:“陛下那时说,人犯的舌头……”
裕隆帝也想起来了,扭头问郑昔:“在宫门外你有多少人?”
郑昔回答道:“为保障陛下的安全,我派了两万人出午门。”
裕隆帝再次看了看城下蔓延到了远处的禁军,门前是郑昔的人,平时就守着皇城,他自然信任。他想起宣旨官回复说贺云鸿起不来了,御医也说他活不长了,要是不及早去剐他几刀,弄不好他很快就死了……裕隆帝说道:“下城,朕要亲手拔出他的舌头!再割几刀!”
福昌应了一声,过来扶裕隆帝,低声说:“奴婢也想图个新鲜……”
裕隆帝哈哈笑:“是呀!是个新鲜呢!”
福昌扭头对一个小太监说:“跟他们说等等,陛下要亲自去行刑!”
小太监一路跑出宫门,大声说:“候着,陛下要行刑!”
郑昔作为殿前都检点,自然带了十几个人为裕隆帝开路,裕隆帝被福昌扶着又走下城门。他们向宫门走去,没有注意到,一队三十多人的禁军沿墙走来,正走到宫门附近,停了下来。
裕隆帝被福昌虚扶着胳膊,走出宫门。
从宫门到刑台,不过三百来步,裕隆帝看着刑架上双手高绑低垂着头的贺云鸿,竟有种兴奋之感,加快了脚步,福昌走得慢了些,悄悄地放开了他的手臂,落在了后面。可是裕隆帝太渴望去动刀了,竟没注意到。
裕隆帝接近木头平台时,有人咳嗽了一声,一个像是铃铛的东西轻响了一下,余音袅袅。裕隆帝见贺云鸿慢慢地抬起了头,向他看来。裕隆帝一下停了脚步——虽然贺云鸿满脸是污血,可是他的眼睛怎么能这么亮?!黑白分明,如刀似剑,一如往昔!眼神里饱含着讥讽和轻蔑!贺云鸿不是该受了种种苦刑,已经有些糊涂了吗?然后,裕隆帝就见贺云鸿将嘴里的环缓缓地吐了出来。那口环掉落,坠在他的胸前,根本不是个环了,被捏得一侧扁平一侧有个小弧形……
裕隆帝惊得愣住,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的宫门隆隆作响,裕隆帝赶忙回头,刚好看见福昌从正在关闭的宫门间跑了进去。事发突然,宫门外的禁军才要上前,宫门内有人往福昌身后扔了个东西。这物件一下炸开,却是个油弹,砖石砌成门洞里立刻燃起一团大火,冲过去的兵士们本能地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间,宫门咣当大响,彻底合上了……
刑台上一阵“噼啪”声——站在平台上的衙役和行刑手,弯腰拉起了地上的绳索,原本铺在地上的木板片片立了起来,四围一合,成了一个巨大的木头盒子。刑台后面贺家人跪着的平台也从边缘处立起了木板,封闭了起来。
裕隆帝慌了,大喊:“郑昔……”
裕隆帝身后不远的郑昔才反应过来,可匆忙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眨巴了下眼睛,才一下抽出了剑,喊道:“护……”
话音未落,午门上一声弓弦铮响,郑昔一声大叫,捂着喉咙处倒下了,那里竖着一支白色羽箭。
午门上有零星的兵器撞击声,可很快就平静了。
裕隆帝惊慌地向上看,一个年轻人探出身来。
裕隆帝颤抖:“你!你是谁?!……”
马光在远处大喊:“陛下!陛下!怎么回事?!”
裕隆帝回头看马光的方向:“快!快让马光过来!”
禁军们让开,马光疾跑了过来,对裕隆帝行礼:“陛下!出了什么事?!为何有人从午门射箭?!”他周围一看,惊讶地问:“宫门怎么关了?!这可不妙啊!”
裕隆帝一听更慌,指向午门上倚着女墙,好整以暇笑着往下看的青年:“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