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客叹气:“你小腿竟然没有射成筛子呀。”他刚要将箭取出,忽然发现倒钩还真挂着一丝肌肉,忙用簪子去拨开,然后将簪子递给寿昌,对他示意了下屏风。寿昌走去将簪子还给了雨石。雨石看着贺云鸿散开的发髻,犹豫了一下,将簪子放在了贺云鸿放在枕边的手里,贺云鸿的手虽然又缠了布条,可是握住了簪子。
凌欣已经晕乎乎的了,大度地说:“没事!你把它们都拔出来吧!随便拔!像拔萝卜那样!
孤独客说:“欧,那我就拔了……”他轻轻将箭取出,放在一边,凌欣的小腿上血流了出来,可凌欣现在醉了,不觉得疼了,拿起箭来,凑到眼前一看,叫了一声:“这箭头是铁的呀!”
孤独客一边找药给凌欣止血,一边翻眼睛:“箭头可不是铁的?”
凌欣悲凉地说:“那我大概会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孤独客摇头:“这么个小伤口,就要死要活的?”
凌欣说:“您不知道吧?铁的东西会得破伤风!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班上来人讲医疗知识,就说有个小孩,突然就死了,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大家就找啊找啊……”
孤独客让凌欣将小腿平放,往凌欣腿上撒药,凌欣胡乱说着:“你知道他们后来找到什么了吗?”
孤独客没好气地说:“找到了一只癞蛤蟆……”
凌欣皱眉:“真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他去抓蛤蟆,得了破伤风?……”
寿昌忍不住了,问道:“他们找到什么了?”
凌欣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指甲大的伤疤,就是铁钉划的!”
孤独客冷哼:“贺侍郎身披镣铐,哪样不是铁的?也没死呀,姑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精贵了。”
凌欣当场释然,将箭往地上一丢,说道:“大侠,您真会安慰人!看来我死不了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孤独客找出布条,给凌成包扎小腿,说道:“姐儿竟然还会吟诗?”
凌欣醉呼呼地说:“当然!我跟你说,诗歌呀,音乐呀,这些都是有频率的!你念出来,就能振胆气,驱邪气,比如文天祥的正气歌,害怕的时候一念,马上就没事了……”凌欣摇头晃脑地背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后面的就难背了……”
孤独客点头:“的确是好诗。”
凌欣点头说:“可不是吗?我心中的英雄人物,不投降的文丞相,一代风骨,名传千秋。嗯,说起来,贺侍郎有点儿像他,檄文里也有‘时穷节乃见’的意思……”
孤独客疑惑:“文丞相?我怎么没听说过?”
凌欣闭上眼睛:“那是因为你没去过我的故乡……”
孤独客问:“姐儿的故乡在哪里?”
凌欣醉声哼唱:“……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
孤独客包扎完毕,给凌欣放下裤脚,说道:“我还真没听过这歌。”
凌欣捂着胸说:“我觉得我这胸口大概真的被月亮穿透了……”
孤独客了然地点头:“是不是特别疼?”
凌欣糊里糊涂地点头:“很痛,有了一个大洞!”
孤独客喔了一声,问道:“姐儿想怎么来填这个洞呢?”
凌欣醉意浓浓地睁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喃喃地说:“我真填不了,还君明珠那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
孤独客啧啧道:“姐儿说话一套套的,很有才嘛!”
凌欣摆手:“才?你去读读……贺侍郎写的文……”
孤独客又哦了一声,回头看屏风,又看一脸醉意的凌欣,问道:“姐儿现在想干什么?”
凌欣醉呼呼地说:“我想睡觉!”
说话间,太监们端进来了食盒,孤独客对凌欣说:“你帮我个忙,然后就能睡觉。”
凌欣半闭着眼睛豪爽地说:“说吧!姐能干的,自然会帮着!”
孤独客示意人将食盒端到屏风后,对凌欣说:“我在治个病人,你帮帮我,我扶着他,你给他喂些汤水。”
凌欣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满眼光芒的世界里,心情酣畅,世界充满爱,说道:“这有何难?我帮你!”
第90章 表白
孤独客示意寿昌扶着凌欣,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将贺云鸿扶起,坐在贺云鸿的身后,用手抵着他的后背,给他渡气。贺云鸿失血过多,又被孤独客喂了药,听到凌欣的箭取了出来,就开始浑浑噩噩,行将睡去,此时被扶起来,以为孤独客又要给自己吃药,无力地微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寿昌搀着凌欣,凌欣单腿一跳一跳,到了屏风后面。雨石给她端来了一把椅子,凌欣坐了。孤独客向雨石示意了一下食盒,雨石打开了食盒,端起了一盅参汤,把汤勺放在里面,看孤独客,孤独客向凌欣使眼色,雨石战战兢兢地把汤碗递给了凌欣,以为这个厉害的女子会给自己扔回来。
可凌欣没接,半闭着眼睛说:“我困了……”
听见了凌欣的声音,贺云鸿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欣。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把勺子给姐儿!”寿昌用汤勺舀了一勺递给凌欣,凌欣伸手接了,马上就放自己嘴里喝了,点头说道:“嗯,好喝!”
孤独客憋气,说道:“姐儿!你要帮我喂病人哪!”凌欣眼前模糊,醉里醉气地挥着勺子:“哪里?”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帮着姐儿干活!”
寿昌握了凌欣的手,舀了勺汤,小心地送到了贺云鸿的嘴边,凌欣跟着自己的手抬头,憨笑着对贺云鸿说道:“兄长,你受伤了?我来看你来了!来,喝点汤吧!”
贺云鸿眼睛猛地瞪大,仔细看凌欣,却见凌欣眼神涣散,对他似看非看。贺云鸿木呆呆地微张了嘴,凌欣歪着头,脑袋随着汤匙凑到了贺云鸿嘴唇外半尺,使劲眯着眼睛,寿昌帮着一送,凌欣将勺子递入了贺云鸿的口中。贺云鸿默默地含了凌欣的汤勺,忍痛让温热的汤随着喉咙而下,一股热流从喉间涌下,直到腹间。
凌欣在寿昌的帮助下,胡里八涂地一勺勺地喂贺云鸿,哄小孩一般说:“你别急,慢慢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贺云鸿看着凌欣,一口口地都喝下了。
凌欣胡说八道着:“你是不是渴了?要多喝汤水。你为何不让我来看你?我们不都说好了?要在一起,你什么样我都不在乎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旁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雨石刚要说话,被孤独客眼神制止。贺云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欣,他锦被盖到脖子,头发披散下来。凌欣没有握着汤勺的手伸出,触到了贺云鸿的头发,摸了下,手又滑落,说道:“兄长,谢谢你给我的信,我特别高兴,上战场一点都不怕了……后来……”她说着,像是忘了什么,蹙眉自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