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绷不住劲儿,神色极为不快,冷淡地说:“多谢皇后问询。”
皇后还是笑着:“贺三郎是京中有名的公子,得陛下指婚,这婚事该是大操大办,可惜本宫不能亲眼去看看热闹。”
贺府的婚事成了个热闹!姚氏嘴角下扯,差点要哭,答不出话来。京城一干贵妇都看在了眼里,相互递着眼色。赵氏也不敢说话,只能低头扶着姚氏。
皇后的笑意带着冷意:“贺夫人慢走,下回来,大概就能让本宫看看三郎新娶的夫人了吧?听说她可是个女英雄,救了勇王。她若是行止……”皇后轻哼了一声“不似平常闺中女子,还得请贺夫人多担待些。陛下可推崇她了,殿上当众为她赐的婚。她若是来了这里,本宫大概都得礼让她三分。”大殿里有妇人们轻笑。
姚氏行礼转身,明显已经举步艰难。出了大殿的门上了宫辇,就气息恹恹,等出宫门上了贺府的马车,终于昏了过去……
罗氏刚想感慨,忽想起自己夫君说的话,有些迟疑地问:“那个……凌大小姐……真的如此不堪吗?”
赵氏冷笑了一下:“女子的名声最是要紧,无论她是如何人等,被人这样议论,就已经颜面全无了!”
罗氏一惊:“你是说,周围有别人?……”
赵氏点头:“当时周围站满了仆从护卫婆子丫鬟,还在宫门附近,我听皇后那话,该是我们还没到宫里,这事已经传了进去!”
罗氏也摇头了——未婚女子,最重的就是名声!嫁入高门,必须是冰清玉洁!任何流言都会被人认为无风不起浪,追究到女子的为人品行之上。没有夫家想娶入一个名声狼藉的女子!这表示夫家有眼无珠不说,也预示日后家无宁日,这家的男子在外面,也别想受人尊重了……
赵氏愤怒地说:“我们贺府的名声,也被毁了!”
罗氏对自己的夫君虽然看不起,但他偶尔说的话,她可一向听得进去。此时就想着去跟夫君说说,于是诺诺地,没敢多说什么。
不多时,京城里都传开了,安国侯的嫡长女凌大小姐是如何如何蛮横而不知感恩,不守言诺,不讲孝道,心机恶毒,行为下作……这种话,不要说放在任何一个未婚女子身上,放在男子身上,都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勇王柴瑞在城外练兵,自然毫不知情。夏贵妃一辈子早看够了这些阴损之事,她已经做了勇王让她做的事,后面的她就不用管了。
凌欣在勇王府中光顾着遥控山寨的运作,根本不出府门,哪里知道京城的流言蜚语?韩长庚和几个孩子天天和军士们打交道,那些人自然不会对他说凌大小姐的坏话。
只有勇王妃姜氏,听人转述了这些事情,心中很不舒服。凌欣天天在这勇王府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把府中的奢华放在眼里,不像是去安国侯府打闹那种人。她不敢直着问凌欣,只能婉转地问凌欣这些年的经历。凌欣只道是勇王妃在府中闲得要听故事,就把自己姐弟怎么失去了母亲,进侯府后弟弟怎么被打,自己怎么怕安国侯夫人加害弟弟,怎么激了韩长庚护送自己两人去云山寨,杜方父子帮助,在云城的刺客等等,说了一番。
姜氏听了,不能直接告诉凌欣外面有关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污蔑,只能生闷气。她见宫中的夏贵妃没有动作,自己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有等到了勇王再次回京时,才将外面的污言秽语和凌欣说的对照着告诉了勇王。
柴瑞听了,当场冷笑,说道:“这该是安国侯的夫人孙氏干的事,太平侯府孙承泰给她撑的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本王姐姐的坏话!你等着,我饶不了他们!”一种肃杀之气溢于言表。
如果是过去,勇王妃还会稍微不安,可是现在她与凌欣姐妹情深,觉得自己的夫君这么挺凌欣,真是很棒,不禁说道:“王爷真是仗义之人!”
柴瑞呵呵一笑,搂了姜氏的肩膀说:“得王妃如此看重,是夫君的福气呀!”两个人情深对望,特别投入。
柴瑞早就知道自己得天独厚,与众不同。父皇从他记事起,就夜夜留在母妃之处。到别宫去一次,也是在午夜前回来,还要对母妃陪许多小心。关起门来,父皇母妃就是“爹娘”,两个人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他的父皇“爹”完全听命于母妃“娘”。他之后,皇宫里就再也没有出生过一位皇子或者公主。每次皇帝一说“皇儿”,就是专指他。他平时因为从夏贵妃那里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准则,懂得与人相处,表面很平和,很懂礼貌!可他内心中,才没那么谦虚!何况他是个十八岁的青年,不是没有脾气,加上在军营多年,真急了,他可懒得玩那些七拐八绕的,一强降十慧,就是个“打”字!
不久,太平侯府的世子孙承泰在外出时,被一帮“醉鬼”冲了车驾。太平侯府闲散多年,护卫们警惕性不高,猛地被攻击,还没及时反应过来,车就被掀翻了。那些“歹人”身手狠戾,将孙承泰拖出来,照着他的头脸一通猛抽,连踢带踹。
孙承泰大喊,报了自己的名姓,那些人非但不停手,打得更狠了,还骂骂咧咧,当着周围一众围观的百姓们,叫他“狗娘养的”!说什么“使劲打!打残了算!看他求不求饶!”
孙承泰明白过来,真吓坏了,只能大喊:“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对方是谁?他这么求饶也是应该的!
这帮人一直打得他倒在地上起不来了,鼻青脸肿,满脸血污,好不狼狈,才一哄而散。衙役们跑来,一个也没抓到。
孙承泰被抬回府后,躺在床上,大骂随行的孙校尉:“你还真以为你是校尉了?!看看你这怂样!今天都没还下手,没用的东西!留着你们干嘛?……”
三十好几的孙校尉有些脸红——他的确不是校尉,他父亲才是真的“孙校尉”,原来是太平侯身边的护卫,太平侯放了军权,闲散在京,他的父亲回了乡,把小儿子留在太平侯府当家将。开始,因为他总模仿自己的父亲的行止,大家叫他“小孙校尉”,太平侯喜欢他的身手,将他提升成了护卫的首领,大家就真的叫他孙校尉了,有时他自己也当真了。
他那时没放手打,是因为其中一个人向他露了下手中的一枚玉牌,上面蟠龙戏珠,是皇家的玩意儿。这就是在告诉他们别拦着,不然后面更麻烦!所以孙校尉就示意自己的人“软弱无能”,看着世子被狠揍臭骂了一顿……
等孙世子的责骂够了,孙校尉才低着头说:“属下一定增派人手,好好戒备。”
孙承泰挥手:“滚!”孙校尉忍着气退了出来。
他出了院子,小八颠颠地跑过来:“孙校尉……”
孙校尉叱道:“别叫我这个!”
小八吓了一跳,小心地问:“孙……孙大哥,世子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挨揍了?”
孙校尉看看周围,低声说:“活该!”
小八又一惊:“谁这么大胆?大哥知道?”
孙校尉冷笑:“不仅我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小八飞速地眨眼问:“大哥为何这么说?”
孙校尉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他一直在骂人,可连说句‘去查查谁干的’都没敢提,更别说去报复了,他心里明白着呢!”
小八恍然了:“哦……那的确是……活该了……”
两个人正走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跑过来:“孙校尉!听说你们被人打了?!谁干的?!我帮你们打回去!”
他长得愣头愣脑,虎目浓眉,此时满头大汗,穿着短打,圆领衫湿了一个大月牙,这是府中的六公子孙承功,是个庶子,可是喜欢举石锁,舞刀弄棒,比世子孙承泰厉害多了,常常与孙校尉等护卫过手,混得关系很好。
孙校尉不能对他斥责,只闷闷不答。小八忙嘘声道:“六公子,这事呀,还真不能打回去……”
孙承功立眉:“有什么不能的?!我孙承功在京城也算是一个霸王,谁欺负了孙校尉,那就是欺负了我兄长呀!得问我答应不答应!”
孙校尉一下子笑了:“他们还真的是欺负了你的兄长!”
孙承功一愣,小八上去叽叽咕咕地跟他讲了一遍,孙承功半张着嘴,听完了,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他活该!”
孙校尉和小八大笑起来,孙校尉对孙承功说:“你是在练武吗?”
孙承功点头说:“就是!刚从练武场那边过来。”
孙校尉情绪好了:“走!咱们去打一场!”三个人勾肩搭背地去练武场了。
当日,京城就有人议论起过去的旧事,孙氏未嫁时害死过众多奴婢,京城嫁不出去成了安国侯的填房,不容继女不说,连断的首饰都偷,这次皇上不喜安国侯怠慢军务,对孙氏这个填房也很不耻,看来竟然没把她当成个夫人……
孙氏听到了,气得来找孙承泰:“这是不是那个贱人……”
孙承泰半躺在床上,脸上青紫着好几块,显得神色阴沉,他制止她道:“不是,这是勇王。而且,这只是他的警告,你还是快回晋元城吧,近期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