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也不理会杨镇,细细查看了现场,将场上的情况都默记了下来,仰头看时,但见得榜眼谢英棠被吊死在高台之上,正要找个梯子,上去看看他脖颈上的痕迹,毕竟这才是第一手现场资料,若放下来再看,难免有所疏漏。
可此时董宋臣却发话了:“忠勇伯未免有些卖弄了,杨少府乃是太后老妈妈的亲侄儿,乃是国戚身份,说话还是可信的,既然杨少府知晓内情,忠勇伯也就不必再查了。”
杨璟本想说,在真相未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一切要靠证据说话,可眼下终究不是他的案子,以董宋臣的身份地位,即便来硬的,直接将他赶出去,也都能够办到,杨璟也没办法硬碰硬,只好点头道。
“一切皆由总管做主。”
杨璟退到了一边,却没有走下高台,而是站在谢英棠吊死的位置旁边,杨镇和董登州等人走下台去,自有人接应下来,又是倒热水又是披毯子。
至于花团锦簇的三男二女,也不敢胡乱下台,只是在舞台的一角抱团缩着,可怜兮兮地望着杨璟。
而另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却是看着董宋臣,想来该是瑞国公主的贴身宫女。
“杨少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来吧。”董宋臣待得杨镇缓了过来,这才开口道。
杨镇适才喝水呛了一口,此时面色才好了些,朝董宋臣微微拱手,又看了看徐佛等人,这才开口道。
“下午时分,我与董待制几个结束了排演,正准备离开集英殿,却被这奴婢叫住,这该死的奴婢竟然撩拨公主殿下混了进来!”
“公主殿下说明日琼林宴,她是女儿之身,不得抛头露面,无法感受这盛会,便提前来看了排演,觉着好玩,让我等留下来,又叫住了最为出彩的花团锦簇班子,说是让他们与咱们几个人,演一出御街打马…”
“我等哪里敢违抗公主的懿命,便留了下来,可公主不好在人前表演,便想等到所有人都散场,为难于如何躲避巡察的禁卫,那幻人团的姑娘,就是与公主一道离开那位,提议让咱们都扮成傀儡子,躲在幻人团的行头里面,这才躲过了巡察…”
杨镇说到此处,便望向了董登州,这位董待制点了点头,接着话头往下说道。
“集英殿关闭许久,咱们才从行头堆里出来,待得外头都安静了,才换上戏服,陪着公主演完了御街打马的上半折。”
“由于躲藏的时间太长,公主说饿了,杨少府知晓殿后的库房里头有为明日准备的一些吃食,便想取些来果腹。”
“公主毕竟金枝玉叶,杨少府和我要随行保护,那些个幻人团的人又不熟悉地形,唯有周震炎三人,白日里与咱们跟着徐提举,熟悉过地形,知晓吃食的位置,便让他们三个去取。”
董登州说到此处,也有些犹豫,杨镇却指着周震炎和温如玉骂道。
“没想到这几个人心怀不轨,竟然偷偷在吃食里头下药!还居心叵测地用果酒给公主当饮品!”
“那果酒入口香甜顺醇,却容易醉人,公主平日里饮食节制,可今日被奴婢勾搭,出来玩耍,也就没有了顾忌,喝了不少果酒,所有人也都有些迷迷糊糊…”
“此时温如玉提议继续演下半折,咱们趁着酒劲,便继续演了,诸位也知道,这下半折便轮到这负心薄幸抛弃糟糠之妻的马状元,被吊在城门之上。”
“马状元的角色本该周震炎来演,但榜眼谢英棠却说,周震炎乃是今届状元郎,将他吊起来不太合适,兆头也不好,便说要自己代劳。”
杨镇说到此处,又忿忿地大骂,董登州赶忙制止,而后继续说道:“咱们也是喝了酒,便将谢英棠给吊了起来,并封住了他的嘴,一场戏演完之后,公主也很是高兴,大家又开始喝果酒,却把谢英棠给忘了…”
“公主酒量不济,很快就有些昏沉,可我与杨少府都是好酒之人,喝了这果酒竟然同样头脑迷糊,竟然也睡了过去!”
“待得我等醒来,已经被绑在地上,见得那姑娘保护着公主殿下,正与周震炎和温如玉在对峙!”
“董总管务必要将这两个色胆包天的狗才给碎尸万段了!”
杨镇和董登州说完这经过,众人也是不由惊愕,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若如此说来,谢英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过失,这才一直吊在了高台之上。
可即便一直吊着,也不该就这么吊死了,毕竟又不是倒吊,再者,周震炎和温如玉再如何胆大妄为,借他一百八十几个胆子,也不敢对公主胡来啊!
再者,这果酒里头的药,又是谁下的,高采芝和瑞国公主与周震炎和温如玉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冲突,这里头仍旧疑点重重。
可就如同杨璟先前说猜想的那般,董宋臣只在乎官家的想法,在官家看来,在场之人,无论是谁,让瑞国公主受辱,便是死路一条!
他也知道官家从来就舍不得嫁女,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士人,若非文官们逼迫甚急,官家也不会让丁大全选婿。
如今周震炎作为丁大全的人选,按说董宋臣应该支持才对,毕竟这样也能够招揽更多的党羽。
但在官家的利益面前,牺牲一个周震炎和温如玉,又有何可惜!
“既是如此,便依着杨少府的口供,将周震炎和温如玉押解入狱,待审判清楚,一并明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