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诗泉正在神伤,哪里会的这般调侃,随口应了一句:「多谢。
」不再言语。
西门箫又道:「小弟就敬南宫兄一杯酒,南宫兄给个面子吧。
请!」说罢,他突然发难,掌中酒杯凭空飞出,去势虽急,杯中酒一滴不撒,直向南宫诗泉胸口袭去。
南宫诗泉虽然全无防备,可他并非等闲之辈。
西门箫划下道来,他不能不接。
他并不惧这杯酒能伤了自己,这种场合,西门箫要是胆敢伤人,不但南宫和慕容两家必然与他西门氏反目,就连圣侠的面子也毁了。
西门箫定然不敢发全力伤人,若非伤人,便是要让自己出丑了。
西门箫送这一杯酒,并不指望能击中南宫诗泉,他只盼着南宫诗泉接住之后杯中酒借惯势泼出,撒他一身,让他不大不小处个丑。
电光火石间心思转了几转,再一出手,掌风荡起,借着掌力带起的气流平缓之力卸去酒杯来势,这才去接酒杯,不过他握的可不是酒杯顶端,而是五指向下,直抓酒杯杯口,一股掌力笼在杯口,将里面开始激荡的酒水尽数逼了回去,举到面前,滴酒为撒。
雅间里没有一个庸手,西门箫弹出酒杯时就全都察觉到了,西门世家家主西门无忌喝到:「箫儿,不得无礼。
」南宫诗泉起身向西门无忌躬身道:「西门伯父言重了,世兄贺我好事怎算无礼。
我还要多谢世兄呢。
」西门箫出手偷袭在前,若是南宫诗泉有半分怒意,那这场面就尴尬了,圣侠面前,大家都不好看。
不想南宫诗泉如此好气量,反而替西门箫说项。
两相比较,西门不如南宫已是公论。
南宫恪也道:「小孩子喝个酒,玩耍一下,西门兄何必动怒。
」江天鹤也打起圆场:「不错,确实是可喜可贺之事,西门世侄你可要和南宫世侄多亲多进。
」南宫诗泉面带笑容,应道:「江大侠说得不错,我自当和西门公子多亲多进,西门公子,来,你我喝上一杯!」西门箫酒杯打了出去,眼前无酒,也是尴尬,正琢磨,南宫诗泉已经笑呵呵的将酒杯递还了过去:「西门兄,你的酒在小弟这里。
」,西门箫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本以为南宫诗泉会有花招,可接过酒杯后却发现南宫诗泉并未发难,心下又不免有几分得意:纵然本公子先偷袭于你,你不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南宫诗泉已经举起杯来,道一声:「西门兄,请!」也不相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西门箫得意洋洋的也去喝酒,熟料,酒杯刚刚举到唇边,杯身碎裂成几瓣,酒水撒了满身。
南宫诗泉也不看他,再倒满了酒,去敬同席群豪。
不用说那酒杯是被南宫诗泉做了手脚,这种场合,既不能输了气势也不能输了阵势,南宫世家又岂是肯被人任意耍弄的。
西门箫挑衅在先,纵然被南宫诗泉小小戏弄一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再说南宫诗泉只是对酒杯做了手脚,比起西门箫公然出手袭击可轻了百倍。
首席之上,南宫恪也是哈哈一笑,对西门无忌道:「两个小子的喝酒,咱们两个老头也饮上一杯吧。
」西门无忌看儿子落下风出了丑,心中虽然不爽,也只能暗气暗憋,表面上害得春风满面,举杯和南宫恪相碰,一杯酒喝得毫无滋味。
两位家主淡然处置,可并不代表此事已过。
下首席中,两家门客针锋相对。
首先发难的还是西门家的门客,阻人夹菜,争夺酒坛,暗中施算,处处为难。
这群门客本也是高手,或为钱财或因避仇,才进入世家,若论武功有些甚至强过世家中人。
因此下起手来,既隐蔽,又狠辣。
两家争端,江少枫本不愿加入,可他毕竟是作为南宫世家一员出席,面对挑衅他怎能不出手。
偏偏也巧他身边就是西门世家最强横一人,此人出手极快,招式又巧妙,凡事南宫世家要夹得菜,他必然伸筷阻拦,随着南宫恪来的两名门客吃了不少的亏。
争抢酒坛时,这人也显出霸道内劲,或是卸力,或是硬夺,无往而不利。
江少枫看此人如此霸道,也忍不住加入战团,他招式不如那人精巧,可内力却更加强横。
伸箸夹菜,内力激荡处,所阻拦他的筷子无不被弹荡开来。
吃了亏的两个南宫世家门客见场子找了回来,都是面露喜色,心道少主果然好眼光,不知从哪里寻了这么一个高手过来,而且年纪还这般小,有他相助,家主之位定然是要传到少主手中。
江少枫也是可气,抢到了菜,也不吃,给西门家门客布了过去,眼中却全是嘲讽之意。
弄得西门世家门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西门家高手气不过,去取酒坛,江少枫又来争抢,一来二去,四手相连,两人竟然拼起内力来。
此种真力相拼,最是凶险,江少枫内力横强,可他并不敢用全力,这等场面若是伤人,必然引起一场大乱。
可那对手偏偏不知好歹,拼尽全力相争,必要与江少枫分个高下。
酒坛就在两人手中,若是破了也不好看,江少枫一面护着酒坛,一面和对手抗衡。
两人此时就只有一个目的,耗尽对方真力,这酒坛就归了自己。
内力相拼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还以为是两人以蛮力相较,可时候一长,都察觉有异。
这等场合谁也不愿意出乱子,两家门客都来化解。
便是毫无想干的另两家门客也出言相劝。
可待要出手化解,不要说撼动二人手掌分毫,就连酒坛都好似黏在二人手中一般,半点不能动弹。
这无声的争斗终于被主桌各位掌门家主注意。
南宫恪刚要张口,江天鹤就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来处理此事。
江天鹤走到江少枫和那高手近前,笑道:「二位,都要给对方满酒,真是好义气,不如由江某代劳如何。
」他伸掌在坛底一托,脸色一变,竟然未能托起?再加内劲,江少枫和那高手劲道同时被另一股内力荡开,酒坛落入江天鹤手中,两人的手也分开了。
江少枫察觉到了那股细微的劲道变化,他和江天鹤还有差距,但是绝不像从前那样遥不可及。
江天鹤盯了江少枫一眼后,又是笑容满面,「来来来,江某再为各位满上一杯。
」这一次,他竟然不顾一桌人都比江少枫年长,先给他满了酒,然后才依次给其他众人斟满。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显英豪之气。
这一场酒宴,说不上险象环生,却也惊心动魄。
到了晚上,一众人都下榻在江府之中,和南宫世家两位门客聊起宴席之事,那两人均是毫不在乎,其中一个叫齐乐的道:「邱宁,你这次可给家主长了脸,想来必有重赏啊!」江少枫道:「这次只怕是得罪了西门家吧?」另一个唤作包大飞,道:「得罪便得罪了,你道我们南宫家怕他不成?」齐乐道:「一看就知道你随着少主时日不多,这场面,家常便饭啊,你得罪人不怕,到时候家主自然有办法化解,就怕输了场子,这人可丢不起。
我可告诉你,就算现在就去把西门家那个几个王八蛋毒打一顿,也不会有事。
」江少枫点了点头,这般世家的作风他确实看不明白。
又问道:「那西门家为何如此针对少主呢?」包大飞道:「我早就听说过西门萧这小子贪花好色,八成是看上慕容家小姐,和我家少主争风吃醋,呸!他也配!」让那西门箫向南宫诗泉发难的果然是因为此事,事情起因还要从去年那次青羊侠少会说起,这西门箫乃是个登徒子,每届花会必然出席,为的就是寻美猎艳,可巧慕容家二小姐去年在英雄楼露了一面,被西门箫看见,立刻被迷住,可慕容家的二小姐怎是那些小门小派的女儿可比,若是玩弄一番便弃之不管,非惹怒了慕容家不可。
于是西门箫回到家中便缠着西门无忌去提亲,西门无忌想这两家联姻,也是大有好处,便应允了。
可惜西门箫名声在外,慕容家怎会把宝贝千金许给这种人,便道女儿年纪尚小,暂不考虑婚配,婉拒了西门家。
转过年来,南宫恪使人提亲,南宫少主精明干练也是传名在外的,慕容家主二话不说就当场应了。
今日被西门箫得知此事,怎不气恼,于是便有两家争锋之事。
这些细节江少枫当然不知道,他虽然关心季莫寒的终身大事,但此时在这个地方,他想的更多的是母亲和宋月琳。
无时无刻不在呵护自己的母亲,和那人十几年夫妻,他也能下得去手?难道他忘了,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母亲没日没夜的陪在他身旁,无微不至的伺候他。
还有小琳儿,那么娇小,就像一个娇嫩的蓓蕾,需要人去保护,可是他却无情的将她践踏。
他已经没了人性。
江少枫无法入睡,推门走出了家中的客房,他想多看一看这座他渡过了十几个年头的宅院。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了,欢乐和痛苦……好像是那个墙角,嘘嘘的时候被晴儿姐姐嘲笑过……记得以前这里有棵大树的,小琳儿来的时候,自己正在那棵树上……还有自己脚下站的地方,母亲就在这里点了自己的穴道,那时,噩梦已经开始……他闭眼回忆了片刻,又睁开眼睛望着内宅的方向,多想进去再看看。
可惜不可以,那里面高手如云,只怕没有一个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江少枫折身回去,站在客房门口,忽然听到到附近有细微的脚步声响,他忽然意识到,家中那些换掉的仆妇家人,会不是江天鹤的手下,而这些客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他太大意了,做出了失态之举,完全会引人怀疑。
站在门口片刻之后,他猛然回了头,向西门世家门客所居客房走去,又是驻足一阵,他敲响了房门。
「谁?」里面的人很快回应,混江湖的汉子,如果这点警觉都没有,恐怕早就被人砍死了。
「南宫世家门下邱宁。
」房门打开,正是和江少枫较量过的那个高手。
「你想干什么?」高手一脸警觉。
江少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蔑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高手道出两个字:「黄振!」江少枫道:「晚上宴会之时,黄兄不觉得不尽兴吗?」黄振冷笑道:「你是想现在再分个高低么?」江少枫道:「我刚才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
不过我想黄兄既然有胆在圣侠面前无礼,应该也非胆小之人,无论结果如何总不会道家主、圣侠面前去哭吧?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做个了断,既不代表南宫世家,也不代表西门世家,只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私事,你看如何?」黄振狞笑一声道:「哈哈哈,我怕你不成!我便等着你来!谁若把事情捅了出去,谁便是狗娘养的。
」「好!」这般举动已经可以解释他为何在院中凝立,因为他在犹豫是否要去找西门世家寻仇,而他用话把黄振逼到了不找圣侠家主解决的地步,又足见对江天鹤的敬畏,才有望向内宅之举。
也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的古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