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吃喝拉撒,就要赚钱养家。县令的俸禄是多少?充县一年的开销又是多少?俗人做了官,若是温饱都解决不了,靠什么造福一方,靠什么清廉康正?靠那些虚无缥缈的道德准则吗,靠皇帝老儿的口头嘉奖吗?”
“什么时候,泱泱大国竟要靠舍生忘死的个人勉力支持了?”
刘县令还算好骗的,随便画个“清官”的大饼,他就能为理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别人呢?只有精神,没有物质,能撑多久?
她的话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但窦贵生却毫不介意,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赞同。他不禁想问,善恶准则错了,那什么才是对的?
鹿白在他脆弱的睫毛上亲了一下:“这天下还是俗人多,你我也一样。”
一己之力撑不起大厦将颓,贤者圣人补不了法度之缺,一个好官也救不回国之将亡。
窦贵生是皇帝派来的人,美其名曰钦差,实则不过是个走过场的,冲锋陷阵的人还是刘县令。不过京中已经得知消息,邻近几州增援将至,有人充当苦力,也算是为灾情带来了些许转机。
说是些许,只因增援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霍乱传播的脚步。
初时还好,援军来后修了大坝,搭了灾篷,带了药草,滤了干净的水。可人一多,食水药就顿时紧张起来,加上军中也有人染了病,众人的情绪又开始朝不受控制的方向转移——
有人说,我等本就是来支援的,何苦为一群将死之人搭上性命?
有人说,活人都没水喝,谁还顾得上死人呢!
有人说,这疫病一年半载的消停不了,援军多着呢,谁能谁上,我等先撤了。
没几日,城中就爆发了两次械斗。窦贵生和刘县令都知道,若不能及时止住霍乱,远比天灾更严重的人祸就要发生了。
是的,没错,正在此时,药贩子又出现了。
窦贵生一早就怀疑军中有陈国的奸细,否则怎么骚动一开始,就有传闻说陈国有药,赶紧求援陈国吧?
但此刻他来不及顾忌这些了。一个个活人在他眼前倒下,一具具尸体化作呛鼻的黑烟,一块块巨石前赴后继,当空滚落。
“先生要怎么做?”鹿白托着下巴看他。
“先生”两字叫臭名昭著的窦公公豁然开朗。为人师表么,一辈子总要做件像样的事,才对得起先生一职。他当真思索起来:“唔……不如做回卖国贼怎样?”
鹿白鼓掌:“我早就看你像卖国贼了!”
窦贵生失笑,用笔杆敲了她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鹿白捂着脑袋:“你不好又如何,我又不能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