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临到典刑司打板子了。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遭的哪门子殃。
甄秋的声音颤抖得像吃了弹簧:“谁?”
鹿白道:“就窦贵生啊,你不认识吗?”
空气霎时凝固了,半晌,对话才得以继续。
“你怎么招惹他了?”甄秋虽然胆战心惊,但仍不免好奇。
“我知道就好了!”
认真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传闻中的恶鬼。他立在那儿,像一张空白的信笺,任人涂上几笔什么都可以。从他身上读不出任何情绪,一眼过去,转瞬间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风从大敞的青石壁间猎猎涌入,呼呼作响的绯色衣袍,跳动如同一颗濒死的心脏。
鹿白常常想,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矛盾之人呢?他明明毫不起眼,却正因不起眼而叫人印象深刻。他明明是个欺下媚上的小人,却自带一股青松挺且直的文人豪气。那双眼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被它默默注视之时,却如同天崩地陷,河海奔流,万般情绪涌入心头。
似乎没有一个词能形容他。
直至许多年后,她终于想到无比贴合、无比精准的两个字:傲娇。
他也许是半途折返,又或者是根本没走,盯着鹿白,似笑非笑道:“莫啼院陆白,跟我走一趟。”
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柔和得不像话,让鹿白一听就浑身酥麻,心神荡漾。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乖巧地跟了上去。
窦贵生进宫许多年了,具体年纪没人说得清。提到他的时候只剩畏惧和缄默,至于年方几何,压根没人在乎。鹿白偷眼打量,瞧着倒是不年轻。眯着眼时,眼角露出两道细小的皱纹,是老太监了。
他身上飘着一股被火烤过的竹子味儿,清爽冷冽,还带着点湿润的甜气。鹿白紧紧跟在他身后,恍惚间仿佛踏上了奈何桥。引路的是一根陈年红烛,稍不留神,便会被烛火付之一炬。
“敢问公公,咱们去哪儿啊……”她打了个哆嗦,小声问道。
窦贵生眼珠子斜了一下,没回答。寻常人定要被他这表情吓傻了,但鹿白此时心乱如麻,一心只想着方才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