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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当时抬起头,就看到郝知夏恶狠狠的一张脸,瘦巴巴的,还有黑眼圈。但是眼神?像狼,泛着狠光,看着不好欺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闯了别人的地盘,黎月筝有些胆怯,不过手里的瓶子没松。她声?音低弱,不过倒是认真,“这?…这?是我?先看到的。”郝知夏盯她几秒,嗤笑一声?,伸手就朝她而去。黎月筝以为?要?挨打,赶忙护住脑袋,然而下一刻,她只听到一声?闷响落在自己脚边。胆战心惊睁开眼,黎月筝便看到郝知夏直接把整个垃圾桶翻了过来,垃圾倾倒了一地,散发出浓浓的恶臭。而郝知夏浑然未觉,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她背影瘦弱,手脚却麻利,像是捡废品的老手。手中的塑料水瓶并?没有被抢走。片刻,收割结束的郝知夏直起腰,抖了抖自己战果颇丰的蛇皮袋。而后,她抬头看向黎月筝,还是那副凶狠的表情。郝知夏脸上有灰扑扑的土,看着脏兮兮的,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却流里流气。她不屑地扫过黎月筝那个瘪瘪的袋子,嘲笑道:“傻不傻,有易拉罐不捡,这?可比塑料水瓶值钱。”说完这?话,郝知夏便要?走。然而刚走出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黎月筝。她拧着眉毛,表情纠结。几秒后,她抓狂地挠了挠头,而后凶巴巴地从自己的袋子里拿了个易拉罐扔到黎月筝那里。啪嗒一声?脆响,郝知夏依旧语气不善,“就这?一个,多了我?可不给!”扔完易拉罐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像个无?法无?天小地痞。后来,黎月筝在学校也见到了郝知夏。才?知道她比自己大一届,成绩不太好,是个老师也管不住的小霸王。时不时,黎月筝还是能?在捡瓶子的时候遇到郝知夏。不过真正产生交集,还是郝知夏帮她赶跑了欺负她的男生混混。延水县那样的小地方,十来岁的混混多的是。黎月筝出去捡废品,偶尔遇上他们会被拦路刁难,碰巧那回就被郝知夏撞见了。当时的郝知夏生猛的很,见黎月筝被人围堵,直接拿着砖头往肩上扛,见人就打。活脱脱把那几个男生吓得屁滚尿流,连骂带哭地就跑了。郝知夏发泄完,气喘吁吁地坐在黎月筝身边,一把甩了手上的红砖头,怒骂道:“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被欺负也不知道还手!旁边这?么多工具干什么吃的,往他们身上砸啊!”那一天,郝知夏破天荒地和黎月筝说了好多话。不过好像都是些歪门邪道,尽是教怎么打人的,一招比一招黑。那时黎月筝在想,或许郝知夏也曾和她一样受人欺凌,不过正是这?些看起来上不得台面?的黑招,才?能?保护她安稳地活到现在。那天之后,黎月筝和郝知夏的交集并?没有增加多少,不过总归是比从前能?说上几句话。黎月筝逐渐发现,像个小地痞似的郝知夏也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食物分一点给流浪猫狗,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开怀大笑,也会心软。只是在她的认知里,习惯了顶着张凶脸,才?不会被人欺负。延水县的冬天特?别冷,一到腊月,需要?很厚的衣服御寒。黎月筝和郝知夏一起卖了废品拿到钱后,郝知夏奢侈地去商铺买了一张薄毯子。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的人突然大方了一把,黎月筝问她为?什么不买一件厚外套。郝知夏当时宝贝似的把钱放进?最里面?的衣服口袋,又小心翼翼地拿过毯子,说道:“外套只能?一个人穿,但毯子可以给妈妈和妹妹两个人盖。”当时的郝知夏成绩不好,不过却总是扬着下巴一脸傲气地和黎月筝说,她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要?让她们一家三口过上好日子,要?让妈妈和妹妹不再被欺负。如郝知夏自己所说,她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为?了活下去,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做过。有回黎月筝看到她从一家小卖部猫着腰跑出来,怀里一袋子面?包和方便面?,见着黎月筝,还挤眉弄眼让她帮自己打掩护。那个情况下,黎月筝想不答应都不行。之后,郝知夏慷慨地给黎月筝分了块面?包,算是“同伙分赃”。黎月筝良心过不去,迎着郝知夏的眼神?,硬着头皮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然而下一刻,就被郝知夏的歪理由?怼了回去。“这?些都是马上要?过期的,就算我?不拿,也是要?被拿去扔掉,与其便宜了垃圾桶浪费粮食,不如便宜了我?。”为?了生存,郝知夏总有理由?。黎月筝始终记得那个扛着蛇皮袋的瘦弱身子。延水县那样冷的冬天,郝知夏的生命力比太阳还热烈。回忆到此为?止,黎月筝的瞳孔焦点再次聚拢。郝瑛莲的目光挪向了一个方向,“知夏喜欢晴天,就把她放那儿了。”顺着她的视线,黎月筝看向房间的一角。
阴暗的房屋,那是太阳唯一能?照进?来的地方。光线透过破旧窗格落在五斗柜上,上面?有个相框。四四方方,黑白分明。那是郝知夏的遗像。定格在她十九岁的笑脸。 答案从郝瑛莲家出来的时候, 黎月筝把银行卡里最后的一笔钱也转到了那个账户里。没有犹豫和迟疑,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穷的叮当响。深吸一口气后, 她快步往巷子口走, 却在快要出去时被人拦了路。眼前的人?有眼熟的, 也有眼生的。熟悉的是方才找郝瑛莲母女?麻烦的几个孩子,不熟悉的是他们中间那个看起来面相不善的中年男人。男孩子站在男人?身侧,仰着下巴一脸得?意?。他对着同伴挤眉弄眼, 弯腰揉了揉腿, 然后指
', ' ')('着黎月筝,哭丧着脸对男人?道:“爸!就是她打我?!”男人?的眼神在聚集到黎月筝身上的瞬间变了温度, 眯着眼睛,黏腻到让人?觉得?恶心?。狭长的眸子里一双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珠转了转,视线上下扫过黎月筝。也就是听了旁边孩童的话,注意?力回过来了一些?。“哪儿来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走了两步, 指了指郝瑛莲的屋子方向, “这家亲戚?”黎月筝没什么反应, 看男人?一眼, 侧身便要绕路。然而男人?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张开双臂拦在黎月筝面前,眼神轻浮, “这么着急走干嘛,打了老子儿子还没给?个说?法呢,这就想跑?”闻声?,黎月筝终于又?把视线挪过去, 在那个男孩子身上停了停。注意?到她盯视,男孩子眼神先是一怵, 似是想起?有人?撑腰,又?变得?狂妄起?来。“我?要是真的打了,你觉得?他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吗。”黎月筝声?音平静,没有被他唬到的意?思。说?完便要走,然而才迈出半步,便又?被男人?挡了去路。“我?让你走了吗?”被黎月筝下了脸子,男人?面子挂不住,手?掌猛地推了下黎月筝的肩膀。受力往后踉跄两步,黎月筝抬眼看过去,眼中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男人?摸摸下巴,“不过呢,老子也不和你一个女?人?计较,医药费拿出来,再道个歉,这事儿就过了。”似是为了呼应男人?的话,那男孩子开始龇牙咧嘴地叫起?来,捂着腿,那模样好像骨头给?他敲断了一样。“趁我?还好说?话,给?钱!”男人?没什么耐性地把手?摊开。“还挺能耐,什么事儿都想管。”男人?看了眼远处郝瑛莲屋子的方向,“在她家门上画点东西怎么了,老子还没在她脸上画呢!”“你这张脸我?到感点兴趣,这么愿意?给?人?出头,要不让我?画画?”男人?的污言秽语,和对郝瑛莲母女?的辱骂在黎月筝耳中越来越模糊。眼前唯一清晰的是男人?狰狞的面孔。他着装邋遢,胡子也没有打理。黑眼圈极浓,眼眶凹陷,每一处都让黎月筝感到厌恶。他手?脚不老实,说?话时还要有意?无意?揽上来。拳头渐渐握紧,手?指变得?青白。黎月筝突然想起?前一天在拳馆时,葛卉问她的话。“你找到答案了吗?”“来我?这里的答案。”当时没来得?及说?出口,此刻当时想说?的话却无比明了。[我?一直都有答案。]林思璟把黎月筝从派出所带出来的时候,脸还是黑的。走了一半的路,林思璟扭头看黎月筝,面带愠色,“黎月筝,真没看出来啊,这么有本事,出来一趟还能和别?人?打一架?!”闻声?,黎月筝摇摇头,“是我?打他。”“”是,也不知道那拳头怎么长的,把那男人?那么糙的一张脸,也能锤个乌青出来。“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儿,脑子锈住了?”林思璟气急败坏,“虽然是大白天,但?你就那样出手?也不怕出事儿?”向来从容不迫的林思璟一时间也没忍住,红唇艳丽,更添气势。“我?当然有分寸,白天,巷子口人?多,路宽敞方便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监控头,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冲动。”黎月筝温声?道:“况且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不耐打,看着凶神恶煞,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停顿片刻,黎月筝走两步上前,轻轻拍了拍林思璟的手?臂,“别?生气了?”林思璟依旧没什么好脾气,肩膀一扭,佯装撞开黎月筝的手?臂,而后走了两步坐到路旁的花坛边缘。她穿着格子的呢子大衣,长靴和牛仔裤,卷发利落地绑在脑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漂亮又?精干,不过板着脸,情绪实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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