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两张桌子,一张坐着那四个女工,神色有些紧张,全都抱紧了皮包,一个服务员过去招呼她们,几人轻着声音点菜。另一张桌子就在女工们这桌后面,摆在柜台前头,单坐了一个男的,背对着筱满,穿着白t恤,蓝色牛仔裤,头发很黑。他的桌上摆满了玻璃瓶装的可乐。室内的气氛很冷。
帅哥,几个人啊?堂吃还是外卖?站在柜台里的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中年女人笑着招呼筱满,堂吃得等等啊。
老板娘递了一本菜单给他。筱满翻开菜单,边看菜单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瞧那四个女工。她们点完菜了,一个黄头发的女工小心翼翼地拆起了餐具,似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一个棕短发的女工拦了下她,和边上酒红色长发的女工挨在一起说话,两人不时回头往柜台这里看。
老板娘对筱满道:你慢慢看哦。
她朝女工们坐的那张桌子走过去。老板娘和女工们说着什么,声音还是很轻,筱满只隐约听到打包带走之类的字眼,具体的内容根本听不清。他又看了看柜台前的方桌,拿着菜单走了过去,拉开了白t恤男子对面的一张椅子,问了声:不介意搭个台吧?
他还回头看了看老板娘,示意她:我这儿搭个台。
老板娘笑着说:这帅哥没问题,那我也没问题。
筱满便看那白t恤男子,男子约莫二十七八,长得不赖,白色t恤正面什么图案花纹都没有,双手叠在桌上,面前就只有十几瓶可乐。他的眼睛黑亮,人却很没精神,像是才睡醒,又像是很疲倦,快要睡着了似的。他的眼里投出了两道漫不经心的目光,轻轻掠过筱满,落在了老板娘身上。他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没问题。
他笑起来像碳酸饮料广告里会出现的人物,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完美,露出来的牙齿也很洁白。他笑起来时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努力扮演着广告导演要求的快乐阳光,无忧无虑。
筱满在白t恤男子对面坐下了,继续看菜单,这下他将那桌女工在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了。
拆了的餐具算钱吗?我们还没用。
外卖扫这个码还能打折吗?
酒水不要了吧?宿舍里有东西喝。
老板娘说:没事,餐具不算你们钱了,加个我们店的会员吧,外卖堂吃就都能打折了,二十分钟能好了,来点花生,来点毛豆?
老板娘拍了下筱满,也问他:花生米,毛豆要吗?
筱满点了点头,他抽了几张桌上放着的纸巾擦了擦汗,拉扯着衣领说:挺热的。
白t恤男子没接话茬。筱满不太自在地挠了挠鼻梁,侧过了身子坐着。他感觉得出来,这男的在观察他。用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仔细地,钻研地观察着他。他或许已经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了。
筱满摇着菜单扇风,老板娘端了一碟卤花生米,一碟卤毛豆过来,筱满把菜单还给了她,道:先来二十串羊肉串,两瓶雪花吧。
他话音才落下,烧烤店外又来了个客人,这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他带进来一阵热风和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年轻男人拿着手机在店里看了一圈,道:老板娘,拿外卖的。
他瞥到了筱满,露出一个微笑,和他招了招手。老板娘走去看了看年轻男人的手机,往后厨去了。年轻男人走到了筱满边上,伸手往他脸上一蹭,指腹上蹭了些白色的纸巾沫下来,他给筱满看,说:什么东西粘脸上了。
他又看了看筱满对面的白t恤男子,挤眉弄眼地问道:新朋友?
筱满说:我搭台的。
他点了根烟,年轻男人捏了捏他的右肩,还看着白t恤男子,嘴上却和筱满说着话:查理今天还惦记你呢,说你怎么今天没来。
筱满抽着烟,淡淡说:是嘛
年轻男人拍了下他,看着他道:我就知道这个点你肯定在这附近,今天去哪儿了啊?
他的手摸到了筱满的脖子,他的手心有汗,手腕上的香水味近乎刺鼻。筱满深深吸了一口烟,仰起脸,扬起嘴角,对他道:没去哪儿,在这里等着和你偶遇呢。
年轻男人用力捏了下筱满的肩,笑着说:油嘴滑舌,恶不恶心啊。他一抬头,说:我先走了啊。
老板娘提着外卖袋子过来了,年轻男人拿了外卖,一看店里,叮嘱筱满:诶与衍与衍,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问了他一声:明天阿占在豪门开生日趴,你来不来?
筱满和他挥了挥手。
你来啊?那说定了啊。年轻男人倒退着出了烧烤店,在门外也和筱满挥了挥手。他跑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灰色跑车边上,上了车,跑车开出去。外头忽而是响起了汽车防盗器被触动的声音,滴滴乱叫,又急又响。路人纷纷驻足张望,那马路一头跟着涌出来一群穿黄衣服的人,各个持枪带棍,他们杀气腾腾地朝着烧烤店这里过来了。筱满一看店里黑色装扮的那四桌,他们中有好几个人正同时讲着电话,同时瞪着黄衣服那几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