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9节</h1>
他惊恐万分,继而看见了他一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一幕——那个陌生的汉族男子搂着她,两个人身无寸缕,紧紧的相拥着,他目眦欲裂,拿起砍刀,可是父亲却把他拦住了,说——那是汉朝天子,不能动,不能动。
回忆过于久远,博尔特赤红了双眼,身下的动作却越来越激烈。女子呜咽几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博尔特心里却激烈极了,报仇,报仇,他一定会报仇。灵桉,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夜晚寂静漫长,将一切污浊晦暗都吞进了黑暗之中。
诸祁连夜赶往皇宫养心殿中探病,皇帝陷入了沉睡,呼吸困难,偶尔咳嗽几声。太医们噤若寒蝉立在一旁,诺大的养心殿毫无声息,皇后一脸疲惫,守在龙榻旁边,紧紧的皱着眉头。
见诸祁来了,皇后淡淡道:“祁儿,你来了?太子妃近来如何?”
诸祁看着榻上虚弱的男子皱眉,回了声:“好。”
皇后令人把凳子搬过来,让诸祁坐下。
诸祁心里复杂极了,榻子上那人是谁?是他的父皇?他一贯雷厉风行,怎么这时候虚弱的像是个纸片人?察觉出来他的心思,诸祁又在质疑,他在想写什么?是他!是他逼死了母妃,是他手段残暴,母妃才会自尽!他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怜悯,没有人会可怜他!
皇后叹了口气:“太子妃好好的就行。”
她又转头,低声道:“祁儿,你长大了。你的父皇……或许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看着皇后眼角的皱纹与湿痕,诸祁才猛然惊醒——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要死了?
他一时半会儿难以理解。
此时,龙榻上的人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挤出来了抹疲乏的笑容:“太子来了?”
诸祁僵硬回答了声。
见他这副反应,皇帝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摇头:“皇后,你先走吧。朕有些话要对太子说。”
皇后一滞,并未多说什么,颔首:“臣妾告退。”
殿里只剩下了这对僵硬对峙的父子。
打破寂静的是皇帝,他脸上挂着笑,道:“祁儿,朕亏欠你太多,这一辈子是难以弥补了。朕自知风烛残年,时无多日。”
皇帝转头,目光混浊又空洞,在这金光闪闪的养心殿环视了一周,又苦笑道:“朕,十五登基,大庆十八年诞下第一个皇子,这一生,兢兢业业,为大晟朝开疆扩土,没有功劳,亦有苦为。”
诸祁一僵,面若寒霜的呆着。
皇帝咳嗽着自嘲一笑:“但是,朕最为亏欠的还是你,与你的母妃。”
他眉眼之间全是迷茫与悔恨,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一日初遇,灵桉脸上带着笑,问他“你怎么了?”可是后来呢?他犯下了好大的错误,他不应该执迷不悟强占了她的身体,明明永远得不到她的回应。
“祁儿,你去把桌子旁边摆着的画轴拿过来。”
皇帝吸了口气,指着桌子。
诸祁僵硬点头,把画轴取来。徐徐展开,里面的女子如此熟悉,那是他的母妃。
皇帝僵死一般的面貌终于有了裂痕。灵桉……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貌美灵动,而我已经成了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从龙榻上坐起来,疲惫喘了口气:“祁儿。这是你的母妃萧氏。这副画,朕留了二十年。朕没有资格与她并肩看这天地浩大,是朕不配。”
诸祁一僵。一向心高气傲的一国之帝竟然说出来了这样的话,诸祁用迷茫的视线看着那幅画,画卷已经有些卷曲了,泛着黄,像是本旧书。
皇帝脸上没有什么悲痛的表情,没有对这窗外世界的眷恋,没有多余情绪,只是把书捂在胸口,眼角边溢出一颗混浊的老泪。
诸祁不禁疑惑,难道皇帝这样爱她?为何还要把她逼死,在寒风凛冽之中投湖自尽?皇帝似乎洞悉到了他的想法,又睁开空洞的眼睛,轻轻道:“朕……当时不懂什么叫□□。”
他看向诸祁:“祁儿,朕希望你能懂。这江山,都是你的。但是别留下遗憾,……答应朕。”
可是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诸祁的点头。他就像是安详的睡着了一样,头歪在一边,和那画一起。
诸祁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呆住了,叫了两声:“父……皇?”
没有回应。
他呆呆地走到了龙榻边,伸出手一探,是冰凉的。
诸祁动作一滞,胸口之中堵塞着一股郁结气。这个男人死了?他怎么……他猛然觉得自己眼睛湿了,抬手一抹,那居然是泪水。
他为什么会流泪?终究是父子连心,他幼时没有了娘亲,想在连父亲都没了?他是不是天生就应该注定是这样,子然独行,从来没有一片为他避风的港湾。
诸祁失魂落魄,推开门,叫太医进去。他脚步虚浮踉跄,没走几步,就听见了里面悲拗的哭声。
大晟王朝二十八年,帝诸去世。谥号为烈,史称烈帝。葬于莽山皇墓之中,皇后槡氏被封为太妃,守葬三年。继而太子诸祁嫡承父业,上位年号改为大霖年号,立太子妃江氏为一国之母,执掌后宫,自从天下开泰,百姓安顺。
封帝大典如约而至。
第56章 回府
举国上下一片哀悼, 皇宫的处处高梁都挂上了白绫, 国丧之际, 宫内禁酒场嬉闹,所有嫁娶推迟三年。
封帝大典在十五日后举行。
那日,诸祁失魂落魄, 不知道是怎样回东宫去的。他有些难以置信, 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到头来只有他, 黄粱一梦。
裘凛见他神情恍惚,劝道:“太子殿下不要太过于操劳。国家重事还要靠着你呢。”
诸祁看他,脸上恢复了冷静的表情, 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睛泄露了他心底的悲拗。但是他又得朝谁人诉说?他似乎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东西埋在心底, 自己承受。没有什么人能够理解他,就这样回了东宫, 礼制的人已经送来了龙袍, 就那样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