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东宫四莳锦 第17节</h1>
夏徜促狭一笑,心里确实是美的,他未料到夏莳锦能这么快同自己破冰,原本以为为了游湖的事至少要再冷战上十天半月。
只不过当他目光瞥向书案上被翻乱的书册纸张时,笑眸里的温柔有一瞬被某种忧虑所盖过,只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
夏莳锦似有察觉,便用抱怨掩盖心虚:“娘亲说的没错,你们男儿家就是邋遢,总将桌上弄得杂乱无序。我今天来时见阿兄不在,好心帮你分门别类规整规整,竟还被你吓了这么一大跳,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狼!”
说着,还抱胸歪向一侧,清润的眸子里揉杂了两分情绪。
夏徜虚攥着拳心,拢到嘴边半是咳嗽半是笑,像是早已习惯了夏莳锦这副恶人先告状的嘴脸,不预与她争辩直接认了怂,带着丝讨饶的语气哄道:“好了好了,都是哥哥不对,这厢给阿莳赔罪了!”说着,果真朝夏莳锦拱手长揖。
这下夏莳锦被他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得:“这还差不多!”同时心中的一块巨石也总算落了地。
夏徜也随她笑,只是笑着笑着又低咳了一声,夏莳锦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看他犹滴着水的头发,关切道:“阿兄莫不是着了凉?谁叫你湿着发就到处跑的!”
一边说着,一边已转去一旁的梳洗架上取了干巾,“还不坐过来。”
夏徜嘴角噙着一抹笑走到镜台前坐下,透过铜镜看着妹妹如小时候一样帮他干发,眼尾眉梢尽皆染着浓浓的愉悦。同时也有几分遗憾,许多事,小时可以无忧无虑地做,可长大了,便要受诸多礼法教条的束缚,难怪大人不像孩童那样快活。
“对了阿兄,正好有件事要同你说。”
“何事?”夏徜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
夏莳锦给他板正,这才喃喃道:“之前我未去洛阳,却白混了个为祖母床前尽孝的好名声,心里难免有些虚,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
“你想去洛阳?”夏徜这回彻底将头扭了过来,狐疑看着她。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明日去药王菩萨那里为祖母求个康健平安符!”
“药王菩萨?可汴京城里并没有药王庙。”
“吴镇就有,马车三个时辰便能到!”
“三个时辰到,来回便是六个时辰,就算你天一亮上路,也无法在城门落钥之前赶回汴京。”
夏莳锦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那就寮房借住一宿,天亮再回来。”
夏徜未置可否,只是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她,良久,才道:“父亲不会准允。”
“我已请示过父亲,他准了!”
“就算父亲准了,母亲也不会点头。”
“我也已问过母亲,母亲也点头了!”夏莳锦万事俱备,一脸得意。
夏徜这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委实不理解父亲母亲为何会由着阿莳,毕竟去岁在寒山寺才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过父亲母亲都已点头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来置喙,毕竟他也不是孟氏所出。只是他眼中的不快也不加遮掩,从镜台前起身,不让夏莳锦再帮他干发。
有些负气道:“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夏莳锦点点头:“那好。”
离开听风阁,夏莳锦又对水翠和阿露交待了几句,然后去了母亲处。
她将自己的怀疑和计谋一并说给母亲听:“既然可疑之人只剩三个,那想揪出贼人来并不难,我方才已告诉阿兄明日我要去吴镇的药王庙过夜。”
“同时也让水翠和阿露借着下人们晚饭闲谈之机,将我明晚在南山观音庙借宿的消息散播至琵琶院。”
“只要母亲也将我去月佬祠的事在慧嬷嬷面前漏一嘴,那么此事便可成了。”
孟氏已然听明白了,笑中带着几许对女儿的赞赏:“你这是利用他们所获取的消息不同,最后看哪个地址被泄漏出去,便可知谁是内贼?”
夏莳锦点点头,“此计唯一的漏算便是今日打草惊蛇,恐内贼有所收敛,宁肯放过这个机会。”
“这好说。不论此人出于何种原由,但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在败坏你的名声,以阻止你入东宫。那么放风出去时,只消多往心窝子上戳几下,此人必会沉不住气,拼死一搏。”
是以当晚,孟氏悄悄叫人买回数盒珠宝首饰,打得皆是东宫赏赐的名义。而夏莳锦当众收下这些珠宝,满面春风,嘴里眼中皆是对太子殿下的感恩和倾慕。
翌日一早,三辆马车先后出了安逸侯府,分三个方向出城,奔向那三座寺庙。而这里头没有一个是夏莳锦,有两人是翠影和阿露,还有一人也是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颇为忠心。
她们三人便是扮作她,成为饵。不过早有埋伏好的护院一路守护着她们的安全。
直到天边仅剩的几缕霞光也散去,汴京城正式堕入了黑暗,夏莳锦才乘着一辆马车行向城北的钟楼。
这里是全汴京最高之处,寻常人自是登不得,可她凭着东宫的令牌轻易就被放行。登至最高处后,她扶着木栏抬头望天。
月华如水,浅浅洒落在她的身上,美好的恍似降入世间的仙子。她在静静等待,等待着某片天空炸响的烟弹,三个不同方位,哪个方位的鱼儿咬钩了,便会立即释放信号。
然而鱼儿具体何时会出现,没有人能猜到,她就这么孤身立在钟楼上等,等到夜里起了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将自己抱了抱。
这时倏忽背后一暖,有什么东西披在她的身上,转头看,瞳孔不禁骤然一缩!
“殿……下?”
第23章 表意
夜幕如盖, 段禛的一袭玄袍近乎融化在暮色里,浓稠得化不开。他的面容却被月光映亮,明暗交替间, 轮廓愈发深邃鲜明。
他唇畔浮着温软浅笑,可在夏莳锦看来, 他却似一堵冰墙堵在眼前, 叫她莫名生出寒意。尤其是在她得知他已看过那张典妻书之后, 他却还频频接近她, 难免让她狐疑他的居心。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段禛薄唇轻启, 反问道:“那夏娘子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