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菡莲轩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候,凉亭里摆了几样太子平时爱吃的点心,和一壶热的参茶。
凤攸宁是早就算准了,郢王谋反之事将在近日结案,估摸着戚星阑从承御宫回来的时间便也能早些,故而备了这些东西。
她一直盼着能和那人一同在菡莲轩赏花,幸好承国位置偏北,祁京的春也比云京来得晚,现下正是花开正盛时节。
倒是让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诗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有时候,某些东西或是事情来得晚一些倒也并非全然不好。
或许能收获另一番美景,另一份深情也未可知。
她这般想着,便听得院门口传来了某人熟悉的脚步声。
“宁儿。”戚星阑方至门口便见树下站着的那道窈窕身影,沉了一整日的心也总算是在这一刻放松了不少。
凤攸宁回眸,见他一袭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匆匆朝着这边走来。
“殿下。”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戚星阑忙过来扶她,“你怀着身子,行什么礼。”
他一只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脊背,将人扶了起来,“怎地今日不赖在床上了?”
知他是笑话自己,凤攸宁不由的瘪嘴,“又不是我想赖床,是他想。”
她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又抬眼对上戚星阑那满是疼爱的目光。
“你这几日辛苦了,我特意叫人备了热参茶和你爱吃的点心。”
太子殿下轻挑了下眉尾,“这次不是我们太子妃亲手做的吧?”
“怎么,我若是亲手做的你便不喝了?”凤攸宁拽着他的衣袖往亭里走,还不忘横他一眼。
“哪敢,”戚星阑笑呵呵的握住她的手,牵着人一同进了亭子里,“若是你亲手做的,我定会喝得干干净净。”
凤攸宁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那已垫好了软垫子的石凳上,“油嘴滑舌。”
晴微与濯束候在亭外,这是他们两对主仆间不约而同的默契。
主子的事他们从不插手,只在一旁默默候着等吩咐。
当然,这样亦是给足了他们单独两个相处的空间。
这会儿两人不由得望着亭中坐着的主子们偷笑,只是回眸间却又刚好撞进了对方的眼里。
戚星阑微抬了下巴示意凤攸宁去看亭外。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果然见那两人肩膀紧挨着肩膀,都羞涩地垂头笑着,被身后的海棠树衬得更加多了些暧昧的意思。
“这小子跟了我这么久,都不曾见他笑得这般羞涩。”太子殿下略有无奈的摇摇头,拎起茶壶给身旁那人的杯中斟满,“你若不说,我都不曾发觉他俩这段姻缘。”
凤攸宁支着下巴回头来看戚星阑,“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注意这些。”
她瘪瘪嘴,抬手接过那人递来的热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暖流顺着喉咙一直淌到胃里,一阵暖热。
对于她这番话,他倒是不置可否,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吹了吹浮起的茶沫。
“满心满眼都被一人占据了,自然是看不到旁的。”他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兀自垂头喝茶。
凤攸宁本还想反驳些什么,可后知后觉他此番话是怎么个意思,脸不由的红了,举着茶杯企图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戚星阑扒拉开她的手,笑吟吟的望着她那副样子,心中深感满足。
这种气氛可不能任由它蔓延。
她如是想着,不由记起早些时候戚月盈来时说得那些话,谈的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
听闻淑嫔曾是与郢王两心相许的。奈何淑嫔母家执意要将女儿送入宫中,这才棒打鸳鸯,生生断了她与郢王的情分。
偏偏这淑嫔又是个逆来顺受的,跟了谁便一心对人家。皇帝那时刚登基不久,见她懂事自然也是多善待几分。
这自然便引来了郢王的不满,再加之他从小便对自己皇兄的好意有所曲解,这才策划了这些个事来报复。
说到底也是因了一个“情”字。
只是戚星阑曾言,郢王的谋反与衍国某些人的刻意离间也脱不了干系。
此事若当真牵扯上了衍国,那边定当别论了……
思及此,凤攸宁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对了,父皇既是打算一直这样幽禁着淑嫔,可有给五皇姐什么安排没有?”
如今北境的付家军已尽数被压入天牢,等待流放或是问斩,没了夫家的五公主如今又没了母妃这个依靠,在皇宫中也是孤苦伶仃,少不得便是带着启儿受人白眼。
戚星阑本不想与她提及此事,但她既然问起便也就没了不回答的道理。
“五姐那日去见父皇,说是要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以为淑嫔偿还从前的罪孽。”
凤攸宁的心不免一沉,如此年纪甘愿削发为尼,是何等的勇气,戚月苒也定是对着红尘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那父皇允了?”她问。
戚星阑颔首,脸色微沉,没再说什么。
他虽从小不与这些姐姐们亲近,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他亦是会为戚月苒的遭遇而意难平。
可此事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没资格去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