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我怕……”
“不怕。”阿诺安抚道,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燃香,然后拉着诗云到一旁的团蒲边,细声说道:“跪下。”
诗云踟蹰了一会,然后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顺从地跪了下来。
“磕三个头。”阿诺继续道,她把三只香交给了诗云。
诗云照做。
“然后把香插.进一旁的香炉里。”
诗云站了起来,她身子矮,所以看不清棺材里的婉贵妃,但是她有感觉,所以诗云指着棺材说道:“里面装着的是母妃吗?”
阿诺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对。”
“母妃她怎么了?”诗云抬头,眼里有着天真与懵懂。
“她睡着了。”阿诺回答。
“那她哪时候会醒?”
“永远都不会醒了。”
诗云后知后觉,她虽然小,但是明白,母妃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有了个认知后,诗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就先一步流了下来。
阿诺顾及着她的身子,想把她拉走,但是诗云的脚底仿佛生了更一样,没有挪动。
她执拗道:“我想陪陪母妃。”
丧礼举办三天,三天后就会出殡,然后由仪仗送去蕲州皇陵。
一般父母丧事都需要子女守灵,但阿诺念着诗云还年幼,而且诗云也哭累了睡着了,她便叫秋杏抱了下去。
和阿诺一起守灵的有兰草和小李子,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两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诺跪在团蒲上给婉贵妃烧着纸钱,冷风吹来,桌上的烛火一直在晃动着。
火盆里的火势又强了几分,把阿诺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阿诺回头看去,发现是一天没有看见的楚玉荷,她外面披着件月白色的披风,手里提着一盏宫灯,身后并没有跟随丫鬟。
兰草和小李子瞬间站了起来,骂道:“你还有脸来!如果不是你,娘娘就不会死!你走,你走啊!”
楚玉荷对他们的话并不理会,她走了进来,把宫灯放下。
小李子上前一步,拦着她:“你走,这里不需要你。”
“小李子,莫要惊扰了娘娘。”阿诺适时出声,她看着楚玉荷:“七妹妹来这做什么?”
“我来给姑母上柱香。”楚玉荷回答,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了,她的嗓音有些嘶哑,今夜她也是趁着苏氏睡着了才过来的。她之前一直被苏氏关在了金玉院,消息闭塞,今天才知道婉贵妃薨的消息,她想过来,但苏氏以太晦气为由拦住了她,然后逼着她吃一些很苦的药。
吃了好几天都汤药,她嘴里苦涩,但也比不上心里的苦。
阿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了她几张纸钱。
楚玉荷接了过来,然后全丢进火盆子里,火星四溅,可她丝毫不以为意,最后她起身给婉贵妃的灵前上了三支香。
小李子想骂人,但兰草怕他冲动,赶紧拦着他。
“楚良娣,赶紧让这个女人走!如果不是她勾引皇上,娘娘怎么会死?”小李子目眦尽裂,他痛苦道,“你们一个个人都是吃人的魔鬼!”
楚玉荷面色苍白,显然她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我没有勾引皇上。”
“但事情是因你而起。” 小李子什么都听不进去。
楚玉荷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把最后一张纸钱丢进火盆子里,神色冷淡道:“其实姑母对我很好。”
“每次我与姐姐进宫回来后,姑母总会给一大堆的东西给我们。”
“虽然她是我们的长辈,但更多的是她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我们。”
她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过去,但是语气又像个不相干的人。
小李子呜咽一声,然后蹲了下来,用手捂着脸,大声哭泣。
楚玉荷恍若未闻,她把宫灯拿在手上,转身离去,夜风把她仅剩的一滴泪给吹走了。
“娘娘是奴才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了。”小李子擦了擦眼泪,或许是因为楚玉荷起了一个开头,所以小李子也回忆了起来,“奴才以前是在皇后身边当差的,后来因为冬日里除雪不尽心,刚扫完又来了一场雪,皇后摔着了,所以我们那一群人受到了责罚,全部拉到院子里挨板子,贵妃娘娘突然路过,似乎是觉得不忍心,于是就替我们几个奴才求情……”
小李子说了很多,在这孤寂的黑夜里,倒也能消磨些时间。
黎明来了,天光破晓,几束阳光穿破层层枝叶照了下来,带着柔和的光芒。
阿诺脸上有明显的倦意,秋杏带着一件斗篷过来,昨晚她怕诗云有危险,所以让秋杏和冬月一起留了下来。
“主子,咱们回吧。”秋杏看着阿诺有些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如果让殿下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阿诺目光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他都几日没有过来了,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秋杏把斗篷给她披好,“但您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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