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南香矜矜业业伺候太子殿下,再未犯过任何错误,金鎏倒是被殿下发作了一次,将她逐出了东宫,华盈和景玉日常端茶倒水侍候左右,而在东宫服侍太子殿下更衣的差事,都落在了南香和几位太监的身上。
这是最贴近太子的差事,却是吃力不讨好,华盈和景玉都没跟南香争。
南香则将“衣包太子肉”这道糕点做的炉火纯青。
这时南香可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彩棠说她飞上了枝头,因为南香发现,伺候太子爷的确是个让人羡慕的好差事。
银子比以前多了不说,每日的饭食也比以前提高了档次,即便没有崔姑姑开小灶,她们这些贴身宫女也吃得极好,更别提身上穿的用的。
南香发现自己最近气色红润漂亮不少。
她果然是天生好命,哪怕从尚食局转移到了东宫当差,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日子过得平安顺遂,攒钱的速度也更快了,等到了出宫的年纪,她能比待在尚食局的时候攒更多的钱。
南香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东宫可比尚食局漂亮多了,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奢华,美景繁多,园子中绿树怪石曲水小亭,还有宫墙下的花树与屋檐下的花,日日都有人精心维护。
看着檐下含露的新鲜花瓣,南香很是高兴,她喜欢鲜美的花,她偶尔会在四处逛逛,与别的宫女太监们聊聊天。
另外,此时的南香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份地位的上升。因着她是太子身边的近身宫女,东宫内别的人都对她客气三分,就连平日里在小宫女小太监面前颐指气使的几个总管太监,也会给她几分好脸。
除了在太子殿下面前小心伺候外,南香来到东宫,比以前吃得好,穿得好,还不用受气。
——我果然是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当然啦,南香也没这么高估自己,她估计就是个暂时飞到了枝头上的小黄鹂鸟。
小黄鹂鸟啊,真开心!
李骁走上书房二楼,楼阁上藏书无数,各处角落收集了不少名家字画,他的凤眸淡淡地扫过一应陈设,面无表情地来到书案前。
东宫里不少陈设布置,还停留在他兄长去世前的模样,所有的地方,都显示着他在这里生活了十数年的印记。
同时还有发生在他兄长身上的故事,即便他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他的兄长当年是如何如何,皇帝与皇后对太子又是如何关切,为他专门打造何物,又是如何在东宫庆祝生辰……
除了这些,更免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告诫他如何做一位太子。
李骁心中并未嫉恨这位嫡亲兄长,他只是本能的感到反感和不适,他走到了桌案前,自嘲地笑了声:“鸠占鹊巢?”
如今他成为太子,搬进了东宫,成为一国之储君,有了父皇的关切重视,更有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亲近讨好……
李骁神色渐冷,“孤不是鸠,亦不是鹊。”
他铺开宣纸,提笔在纸上画下一匹奔驰的马,画到了一半,他又停了下来,转而在一旁画了一直振翅击向长空的鹰隼。
李骁并未画完,他丢下了笔,走到窗台前,仰头看向无尽苍穹,高空之下,宫门重重,落下一道道寒锁。
这是一座牢笼。
也不知道与兄长相比,他是幸,还是不幸。
站在窗台前沉吟片刻,李骁收回眼眸,却意外在不远处扑捉到一抹鹅黄色的倩影。
是南香。
那个做事一板一眼的老古板小宫女。
金鎏被他杀鸡儆猴逐出了东宫,景玉和华盈被他敲打过,未再有任何小动作,而南香……这个丫头自从那日跌倒后,倒是沉得住气,日日认真服侍,低眉顺目,从不多话,也从未有任何差错。
她的手脚麻利,层层工序丝毫不乱,李骁日渐堕落,倒也习惯了她每日为自己更衣打扮。
这时李骁看见南香正在跟一个小太监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高兴事,端的是眉飞色舞。
虽然隔得老远,他仿佛能看见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李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因为这丫头总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深沉的老太婆样,老气横秋的,比老嬷嬷还要老嬷嬷。
除了那一日叫她抬起头外,李骁再也没见过那双眼睛的全貌,这小丫头伺候他穿衣时,低眉顺目,无波无澜,手上动作不摇不晃,明明长了一副艳如桃李的脸庞,却永远在他面前摆出如同死水一样的老嬷嬷样。
夜里,这天太子殿下倒是没为别的事烦忧,反倒是因着这小丫头身上的事,暗自咬牙恼怒了一会。
次日,南香服侍完太子殿下穿衣,正要例行躬身退去,突然听得头顶声音响起:“抬头,看着孤。”
虽然心下疑惑,但是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南香老老实实抬头看向眼前的殿下。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带着随身太监出了东宫。
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是南香善于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她向殿下身旁的一位陈公公请教,陈公公捏了捏鼻前的假胡须,挑了挑眉:
“留心看,学着点。”
论伺候人的功夫,还是得跟公公学。
于是南香留心看了会儿,她发现,作为贴身服侍的宫女,她倒是没必要像太监公公一样厚着脸皮讨主子欢心,但是她跟太子殿下之间一主一仆,主仆之间也需要一点点眼神交流,尤其是讨赏邀功的时候,要一脸期盼地看向太子爷。
只是南香实在学不会小太监那种殷勤讨好的模样,她只能把眼前的殿下当做自己爹,满含孺慕之情,用一种真诚等待爹爹发铜板的眼神看向太子爷。
每次服侍完了,南香便会小声唤一声殿下,而后缓缓抬眸看他,得到许可后,再退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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