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大清早就来送吃的。菜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新鲜得滴水;还现宰了只鸡,另有一筐鸡蛋;一个小桶里用冰块镇着几瓶鲜牛奶。璟觉得冷杉在情急之中能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农家乐也挺厉害,就连房东也住在叁公里之外。
璟坐在廊下看风吹草动,今日春风和煦,体感舒适,阳光里甚至有点初夏的气味。忽而叮叮当当,她抬头一瞧,檐下也挂着个风铃呢。她偷偷看了眼正在里面处理食材的冷杉,一个专注的侧脸。璟把目光收回来,托着脸。
从他们俩今天打了个照面开始,一种神奇的气氛就流转在两人之间。他们似乎同时选择假装失忆,但又同时看穿了对方在装。
不知道他是怎样,但璟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昨晚的事,视觉会变成触觉,再度撩拨她敏感的神经。璟看着脚边的牛奶瓶,思索半天,拿起来喝了一口——总觉得在他面前喝牛奶,这喝牛奶的动机也显得不纯,她到底是为了喝牛奶,还是为了喝牛奶之后好变得强壮然后能和他做?她不至于显得这么……
很不想用这个词,但也找不到别的词:“饥渴”吧?
冷杉把吃的都摆盘装好,叫璟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他宣布。
璟一下就觉得十分扫兴。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着菜,再好吃的东西,也抵不过她厌学的情绪。
他看了她一会儿——她能察觉他的视线,然后他摆下筷子,擦了擦嘴,说:“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在学校里人缘很好。”
璟抬眼:“哦?”
“毕竟你夜里都能找到替你划船的同学。”
“他想和我做,或者说,我能叫得动的,都是想和我做的。但是除了做之外,他们不会对我有任何别的感情。”
璟拨了拨饭,吃了两口,把冷杉持续的沉默当做他的回答。
“不过你也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无所谓,毕竟我也没有和他们做过,反过来还能利用他们两下,也挺好。”
“你在学校的处境好吗?”
“明知故问?你也看见了,那天那些人跟在我屁股后面说些烂话,混得好会是这样?”
“可你长了一张人缘很好的脸。”冷杉替璟夹了一筷子菜。
“男的想和我睡,女同学……我比她们大一岁,可能她们觉得和我玩不到一起,再说我们学校的女同学都很努力想考好大学,也没什么心思交朋友。”
“为什么大一岁?你不想考好大学吗?”
“够了没?”
璟放下碗,“大上午的你在这里给我做心理疏导呢?我混得好,混得差,读不读书,都是我的私事,等我们有了更私密的关系之后,再考虑允不允许你多嘴。”
冷杉不再问了。璟又有点后悔对他语气不善,其实也不是冲他,她也不知道,心里乱糟糟。
“我吃饱了。要走就走,省得耽误你时间。”
“我把碗洗了。”冷杉说。
璟就自己一个人到田埂里走走。走得远远的,望向那个农家乐小院,依稀能看到冷杉的身影。心里便生出了十万分的眷恋。她知道,她眷恋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或又是眷恋这种安全的、有人照顾的生活。
他洗头很舒服,吻得也很舒服,他好看的外表之下,甚至还有个更好看的内在。可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的?她人生里得到过什么好的吗?从没有。
而这生活才刚开始,她就又要离开了,她必须得回到那个龌龊、阴湿、狭窄的学校去。去做回她的害人璟。
返程的摩托车,冷杉慢悠悠地开。春风足够轻柔,带来把草略微熏焦的气息,璟的头发从头盔下飞起来,四周空旷无人,她展开双臂,让风灌进衣服鼓起来,自己则缩得很小。
自从璟不小心吼了他,他就没再说过话,但看样子也不是在生气。璟实在看不懂他,心里虽然惴惴,可又碍于面子不想输了阵脚,也不和他说话。坐上摩托车也不搂他。
转弯的时候,冷杉的摩托车突然快要贴地,璟吓得想伸手抓他,却又僵住了没往前伸。冷杉一下抓住她的手贴到腰间。
是他认输了吧。
于是璟也软下来,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耳洞又在隐隐作痛,那痛里面,多出一点痒。听说痒了,就说明快要好了,他昨天也说过,已经有结痂。
快要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