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突然一愣。
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推了一下眼镜,把手机拿近了好些,又把齐南手机里的这张截图放大了不少,生怕漏了哪个字眼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又看了一遍。
他这么一停下,走在他前面的齐南就也跟着停下了。
他转过了头来,看向柳煦,就见他正难以置信地端着自己的手机看,像是看到了什么很不可理喻的东西似的。
齐南问:“怎么了?”
柳煦被他一叫,就又怔了下,抬头看了齐南一眼后,他就又把手机拿远了些,皱了皱眉:“没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机还了回去,又说了句:“谢谢了。”
“没事。”
齐南应了一声,把手机拿了回来,又问:“那你知道了吗?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
柳煦默了一下,又想了想刚刚看到的百科截图,眼里忽然就飘上来几丝厌恶来。
他扶了扶眼镜,又把那些厌恶埋进了眼底深处,装得一派淡然道:“不知道。”
齐南把他的反应收进了眼底,吹了声口哨,没多问此事,转过头就往里走去,说:“那就先把这事儿放到一边去,先进去再说吧。”
柳煦点了点头,抬起脚,跟着走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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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之所以会进入地狱的理由,柳煦已经差不多大概明白了。
但同时,他在看到赌博、不仁不义、不孝敬父母这三条时,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些事儿来,导致他现在有些不适。
赌博成性、不仁不义、不孝敬父母。
这三条加在一起,柳煦脑子里当即浮现出了一个人。
沈安行他亲爸,沈迅。
沈迅是个极品人渣。他酗酒又喜欢打牌,每天下了班之后,就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去找个饭馆喝酒,喝完了就去麻将馆打麻将,基本上没有酒醒的时候,回家的时间也都很晚很晚。
拜他所赐,沈安行一直都过的很不好。
柳煦记得很清楚。沈安行在学校里一直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听同学说,哪怕是热到要死的盛夏时节,他也会把袖子拉得很长,长得盖住了大半手掌,只露出几根手指来。
在柳煦最初始的记忆里,沈安行是个很沉默很孤僻的人。他每天都独来独往,一天下来甚至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天天都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里闷头睡觉,一睡就能睡很久,下课班里闹疯了他也不带动一下的,睡得安安静静,像个死人。
没人管他。沈安行成绩常年年级垫底,老师们都不想管他,就那么放着他自生自灭去了。
他真的是个很沉默很安静的人。有时候难得在课上睡醒了爬起来,也是别着头看着窗户外头发呆,一句话都不说,一看就能看半天。
柳煦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得那么出神,有次就跟着他往外面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外面的天空蓝的让人心烦。
后来柳煦才知道,沈安行把袖子拉得那么长,是为了遮住他手臂上的伤。他的手臂上新伤旧疤都很多,都是他爸爸揍他的痕迹。
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是因为他晚上根本睡不好。
沈安行说,他爸爸几乎没有不揍他的时候。每天晚上回来,他都会把沈安行从卧室里揪出来揍一顿,边揍边骂,骂的很难听。
沈迅揍沈安行的理由很多。他太瘦了、他太高了、他太碍眼了、他今天笑了、他今天哭了、他今天没笑也没哭、他哭的声音太大了、他笑的太难看了、他今天太沉默了、他今天太吵闹了、养他太费钱了、今天酒不好喝、今天牌打输了、今天过的不顺意——
都是理由。
沈迅赌博成性,不仁不义,更不会孝敬父母。很早的时候,他就被家里拒绝来往了。
比起柳煦来,沈安行他爸才更该掉到这个地狱里来。
柳煦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恨沈安行他爸,那个叫沈迅的混账。
他恨所有让沈安行受伤的人。
房屋面前,婴儿的笑声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
柳煦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抿了抿嘴皱了皱眉,跟在齐南后面,走进了房屋里。
当他踏进了房屋的那一刻,婴儿的笑声就突然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信号的收音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