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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杨聪秦蓝(深柜女装癖受OE)(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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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后来的羁绊源于那天我聊天中的随口一问。

见他久久不回,我发送了一个看起来傻乎乎表情包后便下线了。

随后开始着手收拾行李,我向来习惯把问题拖到不能拖了再解决,于是这最后一天注定手忙脚乱。

而我却因享受着即将逃离这座小城的难言的欣愉,便连这份慌乱竟也觉得可爱起来。

01.

高考结束后我坚决填报了北京的大学,凭着少数民族加分政策好歹是险过了分数线,于是家里的升学宴便热热闹闹办了起来。

就是在这时候,我重逢了那位小时候的邻家哥哥“洋葱”。

他已是一副潇洒男人模样,成熟而仍旧痞气,以至于长辈们又向我介绍他时我竟一时晃了神,只呆呆点头问好。

其实,我对谁都只是呆呆点头问好。

兀自坐在楼梯口躲避着各种叔叔爷爷们酒气浓厚的祝贺同教诲时,他来到我身后,我只觉颈后温热,微痒绵长,是他在说话:“坐在这干嘛呢,大学生?”

那一刻,回忆冲出时间的桎梏。

他已是桀骜不驯的叛逆少年时,我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男孩。

他总是被父母打骂,被关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禁足,而我则仍是那个父母宠溺亲友疼爱的小宝贝,那扇出租屋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偶尔他从门上的窗口出逃时会撞上在院中写作业的我,他却对我不合时宜的出现毫不慌张。

坐在这干嘛呢,傻弟弟?

他笑着问我。

可他却从来不会等我的回答,便径自扬长而去。

我常常在关着他的门外驻足,偶尔同他聊两句有的没的,他隔着红漆脱落的老旧木门问我在干嘛,我说,要去邻居姐姐家玩。

你是小女孩嘛?他这样笑话我。

我便又赌气地跑回家去。

有时他逃出家里,去网吧又或是跟街上的小混混们在一起厮混被逮到时,他家大人会关上门,将他狠狠收拾一顿。

我便站在不远处或自己家里,听他的咒骂到哭喊再到哀求,最后,只有闷不吭声了。

后来他只沉默着,在家中、在院子里、在屋顶上、在看到我时,都只沉默了。

我承认,在微暖阳光下那少年恣意的笑容是小小的我的第一份爱慕,不痛不痒,只是微痒温热,你不去刻意关注,它就没有。

最后一次再同洋葱哥哥见面,是他离去前的那个鸣着知了的仲夏凉夜。

夜中的捉迷藏游戏,我同他一起蹲在院子下的长阶梯角落,有萤火虫在我们周身飞舞环绕。

他用手抓了一只说送给我,我害怕,不敢伸手去接。

“你还真是个小姑娘啊!”他终于又笑了,虽然是在取笑我。

我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然后飞快逃跑。

那天之后他便从我们的小院里消失了,说是被送回乡下老家上学,后来偶然间听到他家大人诉苦,说他仍是不乖,仍是跟着小混混们在胡闹,又过了几年他家大人也搬走了。

此后他于我再不知去向,再未闻消息。

02.

坐在这儿干嘛呢,大学生?

如今的洋葱哥哥站在我身后,双手插着裤袋,弯下腰来用暧昧的距离讽刺人外光鲜的我。

“听歌。”

我回答他时出于礼貌把仅戴着的一只耳机摘了下来,他却理所当然地将它夺走,我甚至来不及抗议。

“噢……英文歌?你们大学生就是有格调欸。”

他自顾自坐在我身旁,把另一只耳机塞到我耳中,我没告诉他,这只早就坏掉听不到声音了。

看着他闭上眼睛随音乐摇摆,染成棕色的发丝有节奏地颤动,我好像也能隐约猜出他听到了哪句歌词。

若不是他身上肆意挥发出的酒气同烟草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我想,我会愿意让他听完这首我最近很喜欢的《foreveryoung》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悄悄关掉手机,然后骗他说手机没电了便要逃走。

“留个联系方式吧。”他拉住我,掌中的茧子摩在我的手腕上,触感粗糙。

最后我同他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

尽管我提前向他说明:“我不经常聊天的。”,但他还是开始每天给我发消息。

不外乎早安,午安,晚安,这是在我没有回复他任何一条消息的前两天。

一次吃饭时,父亲问起我是谁发来的信息,我回答说是洋葱哥哥。

父亲原本阴郁不耐的表情变得明媚:“听说他现在在北京工作,好像是哪个4S店的小经理,你得跟人家处好关系,回头还得拜托他在北京多多照拂你啊。”

作为社会主义新青年的我心里很是不屑,但也深知这位中年男人经历的世事比我多太多,论起圆滑和阿谀,我还是得向他求教,尽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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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我不少。

于是第二天早上,洋葱哥哥的早安发来后,我也回了一个安。

[你终于回我了?]

[嗯,前几天在忙,没看到。]

我在撒谎,却心安理得。

[在忙什么?]

他也不傻,却故意追究来捉弄我。

[没什么,就是在准备大学入学的事情——对了听说你现在北京工作?]

[嗯,等你以后来了北京,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好啊,那就谢谢哥了。]

几天下来,我们竟也保持着高密度的联系。

他说,他职校毕业后就去了北京谋生,后来认识了几个朋友才进了现在的4S店工作,虽然辛苦好在报酬还可以。

我问他是怎么当上的经理。

他回答说是要对朋友仗义,对顾客诚信,当然还要勤奋耐劳,反正一大堆场面话。

我并不选择尽信,就我从嘴碎的亲戚同我父亲谈论的八卦里所听而推断,我倒是觉得他那个丧了偶的女老板貌似是跟他有一腿,以权谋私了。

然而这些我并未说破,毕竟我有求于人。

03.

某天一个还算交好的朋友突然联系我。

她失恋了,跟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和平分手,他们一个想要留在省内,一个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陪她在地下通道的楼梯口喝了几罐啤酒,她平时酒量很好,这天却早早地开始说醉话。

“蓝蓝,你有喜欢的人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痛苦吗……”

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很痛苦,但是我觉得她曾经是幸福的,现在变得痛苦了。

“你咎由自取。”

回到家后,我把手机卡给拔了,不想再跟外面接触,不想再听别人哭泣,我只想好好荒度这留在小城里的最后几天。

这些年来我在这里活得太累了。

我要对每一个相熟或不熟的人微笑,我要按照每一个“为我好”的人的想法去改变我自己,我要把所有的怨怼和压抑全留在黑夜的眼泪里。

我还要看别人哭自己有多惨。

我当然也觉得自己最惨。

直到要订去北京的高铁票那天,我才重新打开了手机。

还亮着红色小标的除了各种公众号就只有那位朋友和洋葱哥哥了。

我给那位朋友回复,屏幕显示我还不是她的好友,好吧,她把我拉黑了。

我又点开和洋葱哥哥的对话框,不抱什么希望地打字:[我明天就到北京了。]

他大概十分钟之后回我:[你爸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明天到高铁站接你们去学校报道。]

我有些无奈,那个中年男人还真是无孔不入,现在我在别人那边真的变成一个势利眼了,而我本人百口莫辩。

[谢谢你。]

[不用客气。]

客气起来的人是他,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因为他不发表情包了,而前不久我的表情包库才托他的福大肆拓展了一番。

我丧气之下回去看那位失恋的朋友最后发来骂我的话,嗯,一个女孩子没想到会的脏话还挺多。

谢谢,有被伤害到。

想起她之前问我的问题,我给另一个对话框发去消息:[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临睡前,他给我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我不明所以:[?]

“你知道一般问有没有喜欢的人的下一句都是什么吗?”他这次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他的普通话说的不好,混着南方口音和一点点京味儿,怪里怪气的。

我也发了语音:“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痛苦吗?”

他那边很快蹦出一个震惊的熊猫。

[你谈恋爱了?]

[没有。]

我想了想又继续语音:“我朋友失恋了,她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很痛苦。”

“胡说,喜欢一个人明明是很美好的事情。”他应该是点了支烟,我听到他那边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小朋友,你们还小,以后就懂了。”

其实我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但是当喜欢被迫成为生活中的垫脚石,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04.

洋葱是他的小名。

小时候父母是不大准我跟他这样的“坏小孩”一起玩的,所以我一直不清楚他的大名叫什么。

直到我到了北京后才晓得原来他真的叫“杨聪”。

到北京那天,父亲自坐上了他开来的宝马车后便喋喋不休地夸赞他,几乎要把这位小学学历的农民工所知的全部褒义词汇都用上了。

最后他不甚委婉地让杨聪往后在北京多多照顾我,杨聪满口答应,因为答应得太过痛快,让我觉得他只是在敷衍我那位单纯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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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一会儿不忙的话,我们请你吃顿饭吧!”我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要不是有他,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狼狈地从高铁站到学校去呢。

他欣然同意。

报道时他更是殷勤备至了,来来回回地替我忙活打点,由此父亲更是得意了。

“你看看,还好有你哥!现在长大了又会赚钱又会照顾家里,你多学着点!”

我心下暗笑:不好意思了,您还就我这么一个不会赚钱还不会照顾家里的臭小子,没那多出一个孝顺儿子来的福分。

学校外面的饭馆里,我举杯敬杨聪。

反正都是客套话,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喝了一杯以茶代酒就算了事。

只不过是让人赚个体面而已,我又少不了一块肉。

糊里糊涂的一顿饭就过去了,杨聪开车送我父亲回高铁站,我自己走回学校,半路上迷了路找不到宿舍了,我干脆就随便找了个凉亭坐着。

有两个女孩子以为我是学长,还来找我问路,我苦笑着告诉她们自己也迷路了。

出于男士的风度,我帮着她们在路边找了个真正的学长,一个胖胖的眼镜男,看起来就很靠谱的样子。

临走前她们要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想起来当初杨聪每天都给我发消息的场面还有点怵,于是客气地拒绝了。

“秦蓝,你哥哥也太好了吧!”

“你哥明明一手大花臂,看起来有点凶,但是真的好温柔好疼你啊!”

我好不容易找回寝室,一进屋就被人夸了个哥哥好,一脸懵逼。

原来是杨聪订了外卖来给我们寝室,还给我留了便签,说我刚刚在饭馆没吃什么东西,让我现在再吃点儿。

我让室友们自便,自己到阳台去给他打电话。

“谢谢你,外卖我们收到了,很好吃。”

我总是在向他道谢,就像我真的欠他很多似的。

“给你卖点人情而已,以后能在寝室里过得舒服点。”

他如果真的是我的哥哥或者长辈,他这么做我会觉得很暖心,但是他不是,所以我只有不安和羞愧。

就像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耻地消费着他。

“知道了,谢谢你啊哥。”

而我只有谢谢作报酬。

“秦蓝,你哥哥是在北京工作吗?”我挂断电话回去后有个室友向我打听杨聪。

“嗯,对。”

“他不是你亲哥哥吧?你们看起来不太像诶。”

“嗯,我们小时候两家是邻居。”

“那他有对象了吗?”

“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那个潜了他的女老板应该算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我放手机的动作一顿,回头扫了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眼,我记得他叫杜思河,是成都人。

而他这话一出,其他两个室友都看了过来。

震惊于他的问话,也好奇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杜思河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喜欢他。

“不是,我不是同性恋。”

对,我不是。

05.

我知道自己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杨聪也知道。

小时候,我偷偷穿姐姐的裙子被他发现过。

那天我是哭着求他别把这件事告诉我父母的,也许因为我的眼泪,他最后替我保守了秘密。

但是每次他叫我“小姑娘”,我都提心吊胆。

开学之后,杨聪总隔三差五地来学校请我去吃饭。

杜思河因此更是认定了我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有次我差点和他动了手,室友们好不容易才拦住。

因为觉得杜思河理亏在先,他们便说了他两句,自那之后杜思河便不再和我们寝室的人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往来了。

每次杨聪来寝室楼下找我,杜思河总是恨恨瞪我一眼,然后摔门离开。

我告诉杨聪叫他以后不要再来寝室找我了,他问我为什么,而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那么忙,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放下筷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看,将我看得心虚。

“秦蓝,你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不是吗?”

至少我觉得是,因为他终究什么都得不到的。

“没关系,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他答应了,我松了一口气,也心里空落落。

后面的日子,杨聪不再来学校找我了,也没有再跟我联系过。

好似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我继续我还算悠闲的大学生活,进了学生会之后,再次遇见了之前迷路的两个女孩其中之一,于是这次她再来向我提出加好友时我果断答应了。

女孩叫付岑岑,上海人,家里是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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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姐脾气仅限于总是让你陪她逛商场然后当她的拎包小弟,至于其它,比如花销结账,她总是抢着来。

我没想到会在三里屯碰见杨聪。

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过了,他也许是生我的气了。

我假装没有认出他来继续往前走,旁边的付岑岑却拉住了我问:“那好像是你哥哥吧?”

我奇怪她是怎么知道杨聪的,她却先挥着手冲杨聪那边喊了一声。

杨聪和他身边的女人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走了过来。

“哥哥,你们也来逛街啊!”

大部分时候我都很喜欢付岑岑自来熟的性格,但这时候是个例外。

“女朋友?”杨聪笑着问我。

我没有答话,付岑岑笑嘻嘻地说道:“快了!”

杨聪又介绍他身边的女人,果然是那位女老板,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是保养得很好,成熟而有魅力。

她提出一起吃个饭,我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学校了,杨聪便说开车先送我们回去。

付岑岑在车上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杨聪否认了。

“她拿我当弟弟,我把她当姐姐,而且她现在可不是单身。”

我抓着安全带的手微微松开,抬眼看向驾驶座上的他,发现他也正在通过后视镜看着我。

06.

跟付岑岑分开后,杨聪送我回寝室。

他很久没走这条路了。

“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啊。”他笑着说。

我不做声。

“还是说,你觉得应该和那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对你比较方便。”

这话刺痛到我了,我敏感脆弱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爸妈是怎么离婚的?”

他沉默。

“因为没钱。”

“因为争吵。”

“因为感情被生活消磨成了怨恨。”

学校放寒假了。

付岑岑闹着要跟我回贵州,我不愿意。

“为什么啊?我会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不是她给不给我惹不惹麻烦的事情,而是我害怕她会被惹上我家的麻烦。

“付岑岑,你是女孩子,”我揉了把她的头发,“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做到这个程度。”

回家那天,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聚集了一堆亲戚朋友来为我接风洗尘。

他炫耀着我在北京的生活如何如何的好,其他人又向我介绍他们家的孩子怎样怎样,希望我能怎样怎样。

全都是我所厌恶的对话。

我究竟何时才能逃离这样的生活,付岑岑究竟是不是我所需要的那根稻草,我都开始迷茫了。

我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我的真心,还是我的渴望。

来到地下通道的出口,我以前曾和朋友在这里喝了一夜的酒。

“你咎由自取。”

我当初是这么跟她说的。

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应该还给我了。

夜半,杨聪给我打来电话。

“你在哪?”

“你管我在哪!”

“你喝酒了?”

“我就是喝了怎么样!”

“……秦蓝,付岑岑到你家了。”

就算付岑岑再怎么喜欢我,她也终究是不会懂得我的。

“秦蓝!”

她在逼仄宅小的红砖房中,坐在廉价劣质的沙发上,与她昂贵的一身打扮显得那么违和。

她骗了杨聪,说是我让杨聪送她来我家的。

“我觉得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在乎要做到什么程度。”

“可是我在乎。”

我庆幸现在是深夜,庆幸还没有别的人见到她,以至于我们都不必太过尴尬:“付岑岑,你越过了我的界限。”

“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父亲已经打听到了付岑岑的家世,显然非常兴奋。

“那姑娘是上海人啊,你们什么时候谈的怎么都不跟我讲一声?”

“我们只是朋友,”我将付岑岑送走后,还要独自面对父亲的追问,“而且我们也高攀不起人家。”

“你怎么说话的!你都考上北京的大学了,怎么就配不上人家了!”

“因为你。”

在父亲动手之前,我摔门离开。

杨聪在外面的巷子灯下等我,他向我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哥,你不要跟别人一样。”

我哀求他:“我不想让你跟别人一样。”

这是长大以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07.

“别人”。

这个词在我的划分领域里,是我所讨厌的人。

是我父亲,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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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岑,是那个失恋的朋友,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

我在他们面前竭尽所能地优秀,希望能得到这些“别人”的喜爱和关照。

而在“别人”之外的领域,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爱我自己。

年后,杨聪从老家回来,顺便接上我一起回北京。

“你还好吧?”他在车上问我。

我感冒了,有些呼吸不畅,摇摇头:“没事。”

“不要逞强。”

“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将车停在了路边。

“秦蓝,你知道在你升学宴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想的是什么吗?”

我看向他,不明所以。

“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啊,越来越漂亮了。”

他伸手扳过我的脸。

“秦蓝,你现在还会偷偷穿裙子吗?”

他问这句话时,比我还像个变态。

“所以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我不是别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想要什么。”

杨聪再一次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拿着一大束精致昂贵的玫瑰。

这时候大部分同学还没有返校,寥寥几个人在看着我们的热闹。

我谈不上多喜欢玫瑰花,但是如果我是一个女生,我想我一定是不能拒绝这样被人艳羡着的浪漫的,可是这时的我只觉得难堪和慌乱。

我问他,你究竟要干嘛?

“你比我聪明,我昨天的话你肯定明白了。”

他天生的痞笑脸,把话说得轻轻松松,仿佛是在开一个简单的小玩笑。

可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喜欢他这样轻浮的痞笑,不喜欢他随随便便的告白,不喜欢他普通到只会送玫瑰花。

“我现在还不打算谈恋爱。”

我在搪塞他。

“秦蓝,我不是有耐心的人。”

“我也不会说我愿意一直等你那种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更加慌张。

而他表情变得认真,脸上的痞笑变成了眉眼的温柔:“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宝贝。”

一直玩世不恭的人突然深情起来,就像是会蛊惑人心的酒心巧克力。

我只有在小时候吃过一回那种糖,在我父母离婚那天,民政局的阿姨给我的,虽然我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天,以及离异后父亲总是迁怒于我的生活,但是那种又苦又甜,还混着酒味的东西让我一直忘不掉,它那天也算让小小的我“借酒消愁”了一下下。

这天北京下了一天的小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天上也白茫茫的,只有那束烈焰般的玫瑰在烧着。

那个小时候,我日夜期盼着他能被放出家门,能远远见上一面的洋葱哥哥,就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会对我好,我会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这句空口无凭的话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动着孤单的我。

字字入心。

“你要是骗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煞风景的一句话。

但是他笑得很开心,抱着我说,不会骗我。

这一天,我和我人生中产生过爱慕情感的第一个男孩相恋了。

在一起之后,我总是去聪的店里找他。

在4S店里的员工和与聪相熟的顾客都以为我是他的弟弟,聪和我都没有去解释,也没有想过要去解释。

因为没有必要,也害怕麻烦。

我们终究是异类群体,但是我们活在普遍的世界里,要遵循普遍的规则。

不过和聪的恋爱,偶尔还是能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的,吃吃饭,看看电影,在漆黑的观影厅里紧紧牵住的两只手,因为难得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所以总是舍不得松开。

他送我回学校的时候已是深夜,四下无人,在路灯的光明中,他在我唇边落下一吻。

“宝贝,晚安。”

“哥,晚安。”

他有时候会突然准备一些给我的小惊喜和小浪漫。

后备箱的气球和鲜花。

亲手准备的烛光晚餐。

让我去帮忙领快递,结果是送我的礼物,一条我看中了很久的裙子。

……

太多太多。

亲昵又甜蜜,我甚至开始觉得恋爱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刻骨铭心,也没有撕心裂肺。

而当室友开始因爱情不顺,同女朋友争吵赌气时,我才惊觉恋爱后我同聪还不曾吵过架。

“你想跟我吵架?”聪笑着问我。

我愣了愣,微笑摇头。

何必吵架呢?

我同聪,一个深藏了太多心事,一个经历了太多世事,也许都同样害怕着争吵带来的不可挽回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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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大一结束的暑假,我跟父亲说在北京找了一份兼职不回家了,他同意了。

当然,我说了会将工资拿去交学费,让他不用给我打钱了。

那是学姐介绍的工作,平面模特。

我对母亲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是在我初中的时候离开的,我只记得她很漂亮,身边的很多人也都告诉我,我跟母亲长得很像。

所以每当我因为一张还不错的脸而获益时,我会格外感谢那位女士的慷慨。

聪开车送我去摄影棚时显得不太高兴。

“你怎么了嘛?我又不是去卖身。”

“……你记着,那种很暴露的衣服一定不能穿。”

他有他坚持的占有欲。

但是同样尊重我做的每一个决定。

“哥。”

“嗯?”

“你真好。”

他笑:“少来这套!”

因为是熟人介绍,我的工作还算顺利,只是偶尔要去拍外景时要每隔一小时给聪打一通电话。

学姐在一旁笑我:“你这哥哥管你还挺严!”

我无奈:“他对这行有点偏见。”

“行了吧,恋爱中的小情侣都这样!”

我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是你太明显了,”她伸了个懒腰,“我什么没见过,挺正常的。”

她一句挺正常的在我心里胜过许多。

工期结束后,她问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做了。

我表示感谢,但还是拒绝了。

“我男朋友不喜欢,我还是不做了。”

聪听我说了之后,轻轻捏我的脸:“还挺懂事。”

我咯咯地笑。

这是我第一次对“懂事”这个词不再抱有恨意。

学习和恋爱并没有成为我生活中的冲突。

我依然拿奖学金,也依然被聪所爱着。

幸福的时光总是快如流水,不知不觉间又到我要回家过年的时候,聪执意为我订了回家的飞机票。

他开车送我去机场时,嘴里哼着那首当初的《foreveryoung》。

我偏过头去问他,什么时候学会唱的?

他咧嘴笑着,说还没学会,就会哼,英语不好学。

我不再说话。

我以前从来不曾想过,我后来的恋人会是一个连简单的英文歌都唱不出的小混混,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吧,清高如我,竟落得如此务实。

可是,现在他却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在我眼里连他这蹩脚的英文都那么可爱。

他还在哼着歌。

而我缩在他脱下来给我盖着的大衣里,安心地渐渐睡去了。

再醒来时,正好刚刚到达机场。

想到要好长时间不能见面,我离开去检票之前突然不顾公共场合地亲了他一口,然后飞快逃跑。

脸都红成了煮熟的大虾。

到晚上我下了飞机之后才发现他给我发的信息。

[宝贝,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电视剧里的渣男经常会用这种台词,以前我觉得女主脑残才会被骗,而现在我知道这句话真的很有杀伤力,因为我也开始想他了。

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姐姐早就嫁了人自然是要在夫家的,于是整个年里就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原本我平时在北京除了跟他要生活费之外也不会给他打电话,现在就更加不会跟他废话了。

不记得是除夕过去之后几天的大年初几了,那天我又是懒床的一天,而叫醒我的不再是父亲的骂骂咧咧,却是一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拥抱。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可是没有暖气的室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恼怒地瞪过去,发现是聪。

“你怎么来了?”

“没办法,宝贝,我实在太想你了,再不见你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又是渣男语录,可是我依然感动不已。

父亲对于聪的到访显得比我还兴奋,一直缠着他唠话,让我连跟他稍微独处的时间都没有了。

“对了,洋葱,听说你今年回家你妈给你安排了几个相亲的姑娘,怎么样,有没有看对眼的?”

父亲是上了年纪之后八卦欲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全然不知道这话对于我的打击有多大。

我却不动声色:“是么,那聪哥,有你看得上的吗?”

聪明显也慌了,碍于还有我家这位长辈在场,只能尽量解释道:“没有那回事,都是我妈自作主张,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什么自作主张!你也到该结婚的年龄了,你瞧瞧你爸妈多大年纪了,小时候你那么皮可没少给他们闯祸,现在要好好孝顺他们了!百善孝为先,知道了不?别在外面赚了两个破钱了就学会瞧不起家里爹妈了!”

这位总是这样喜欢蹬鼻子上脸,给他两分面就真当自己是开面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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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被他冷嘲热讽随意打骂着长大的,但是杨聪又不是他可以随意说教的阿猫阿狗,他凭什么这样说他?

“人家结不结婚是人家的事,难道要随随便便找一个,再像您一样落得个离婚的下场?”我好像是真的动怒了,又好像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没有给老头子抄起扫把打我的机会,我拽着聪就往外跑:“我今晚不回家了!您明天消气了我再回来!”

和男朋友在外夜不归宿,当然只能开房了。

这还是我和聪之间第一次有了这方面的迈步,之前也许是考虑到我的年纪还太小了,他对我最多只会停留在亲吻,但是这一次算是水到渠成,他再忍就说不过去了。

“你要我吗?”我红着脸问他。

然后他用他的实际行动向我回答了,他要,而且要得很凶。

虽然之前就知道他一定是经验丰富,毕竟比我大了好几岁的年纪摆在那,但是我依然对他那些娴熟的技术和安抚的招数感到不舒服,好像我也不过是和他上床的人里的其中之一。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被他搂在怀里,脊背由于他黏黏糊糊的亲吻而红了一片,我背对着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只问你一次,你好好回答我,不许骗我。”

“宝贝你问。”他嘬了口我的耳垂。

“……你以后会找一个女人结婚吗?”

这种事情在我初明性向的时候就了解到了,有的男同志只是形婚,有的却是真的回归普通生活了,而过了这个晚上,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被男人上过的我,要怎么再去和女人做爱呢?

所以我只是在逼自己走上绝路,就算杨聪以后要去跟别人结婚了,我去找别的男人甚至是一辈子依靠工具解决问题,也绝不要走上他的老路,不要那样自欺欺人。

“傻瓜,”聪把我转回向他,真挚而郑重地亲了亲我的鼻尖,“我会结婚,但我只会跟你结婚。”

不知真假,但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了。

我要的真的不多,一个家而已,没有女主人,但是有一个疼我爱我的伴侣。

09.

回学校后,我申请了外宿。

聪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地段租了一间房,我们两个人同居了,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他送我到学校后再去店里,晚上饭后我们下楼散步,一起睡觉……

我不再去计较未来那些不确定的事情,我只想和聪一起过好当下。

大三时,学校突然间给我安排了一个外派留学生的名额,说回来就可以直接毕业了。

我告诉了聪这件事,他说他尊重我的意见,但是却像是逃避答案一样地去四川出差了,他想要给我们换一套更大的房子,于是打算和朋友一起做点生意,最近总是去外地考察。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机会我是心动的,很难有人会对此无动于衷吧,比如杜思河,我没想到他会去动我的电脑,然后发现我跟聪的照片和视频,最终把我和聪的关系通过一种肮脏的方式在学校网络里散布开来,甚至传播范围不止于学校。

我父亲来学校那天,我们在校长室吵得不可开交。

他说他真是看错杨聪了,又骂我是个变态,我原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但是我可能真的是这几年被我的聪宠坏了吧,竟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和他顶嘴,最后被他用校长桌上的砚台在脑袋上砸了个坑。

我的留学生名额泡汤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聪说,我是真的很心动,但是我更舍不得你。

在医院醒来后,父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要么和聪分手去求得付岑岑的原谅,要么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我没有犹豫。

我不可以没有聪,他是我的家。

发生了所有这些,我都依然保持着稳定的情绪,我要等聪回来,让他好好安慰我,因为我是他的宝贝,最重要的宝贝。

但是我没有等到他,地震发生在我被砚台砸伤那天。

过去一周了,我没有聪的一点消息。

我一边对自己说,不要放弃希望,一边其实每天都在夜里落泪,把眼睛哭到红肿。

我每天每天看新闻,看到伤亡人数越来越多,也看到有幸存者不断被救出,可是就是没有聪,我想,我可能以后都要没有他了……

我之前觉得,爱情就是平平淡淡,没有刻骨铭心,没有撕心裂肺。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真正的爱情它就是锥心刻骨的,我遇见那个人的所有时间,让我原本冷冰冰的生活变得温暖热和,像是北方冬天的地暖,和南方冬日的暖阳。

他是个不完美的男人,有很多缺点,甚至是个恶劣的人,但因为我也不那么完美,所以我们刚好很般配,我的虚荣和小气他都知道,他的世故和狠厉我也都晓得,可是我们还是那么爱对方,因为我们好像只有对方了。

我们是十四亿分之一对上十四亿分之一,这样的爱情已经足够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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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消毒水难闻的味道已经被我免疫,窗外是苍白的天空。

昨天下了雨,前天好像也是雨。

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再下雨。

“宝贝。”

看来今天还是要下雨,因为我又幻听了。

“宝贝,我回来了。”

我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聪。

胡子拉碴,风尘仆仆。

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是他的宝贝,所以他不会骗我,他会对我好,不会让我重新变回一个人的。

医院里的小护士们总是看我的笑话。

一个同性恋被打入院。

现在我男朋友回来了,我不怕了。

我可以笑着跟她们说,你看我男朋友多帅啊,对我还特别好。

此生,他牵住我的手,给了我无限勇气。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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