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2)

医官道,“主公用人,只要是有本事的,不管中原人还是胡人,甚至流寇匪盗他都用,这军中也不止前将军一个胡人。”

阿迦罗凝眉逼近,“最近除了我,先生还医治过其他胡人吗?”

医官想了想,“一个月前有一个,好像是伤在左臂。”

阿迦罗脸色一沉,“他去哪里了?”

医官收拾起药箱,“我就是行医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想,以那人体格的强壮,很可能会被分配到重甲营,这里的重甲武卒都和你一样是头戴铁盔的,看不到模样。”

接着他不禁随口问了句,“你是认识他?还是你同乡?”

阿迦罗微微眯了眯眼,草原上只有部落,没有同乡的概念。部落之间为了争夺水草肥美的牧场,会达成松散的盟约,今天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杀敌,明天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相互厮杀血战,把昨天一起喝酒的盟友的头颅当做酒杯。

这样的结果使得北狄人个个都是一头头野性难驯的草原狼,既撕咬猎物,也撕咬同类,既共同捕猎,又争夺地盘。

这能保持北狄人嗜血勇猛的天性,但是也让他们相互内耗,永无休止。

阿迦罗想结束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他要建立一个像中原王朝一样的统一帝国,他要统一十八部落,甚至进取中原。建立横跨草原和中土的庞大帝国,让他的牧场从西北的戈壁直抵东方的海岸。

这种宏图,年迈的单于是不会理解的。

而这半年来,他明白了,这条道路上,第一个阻力并不是来自他的敌人,而是父子和兄弟,单于满心猜忌,不甘心落败的兄长暗中策划着叛变和阴谋。十八部落各自为阵,相互残杀,勾心斗角。

医官见他凝眉沉思,又问,“如不是同乡,莫非是你亲友?”

阿迦罗冷冷道,“不,是我仇人。”

*** *** ***

栾祺被阿迦罗赶出了军帐,心里颇有些愤懑。

他越来越看不懂阿迦罗了,曾经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人,现在变得越来越摸不透。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能得罪了世子,但是这半年来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世子不再是小时候教他骑马,别人欺负他时给他出头的那个大哥了。

他的话越来越少,沉默时的眼神越来越阴鸷。

到底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乌赫的叛变?

他百无聊赖地捡着石子削向湖面,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去看,城楼上架起一口大锅!”“柴都堆好了!”

“主公这次要煮谁?”

“好像是朱优的人。”

“那个窝囊废丢了都昌城还敢来?”

“叫什么沈先生。”

“这胆子也太大了。”

栾祺一听,扔下石子,一声呼哨招来马匹,翻身上马就朝城楼奔去。

城楼上已经挤满了人,很久没有看到禄铮架着锅要煮谁了,更何况这人风度翩翩,从容淡定地拾阶而上,就好像是在春日里踏青玩赏一般,时不时好奇的目光还悠悠掠向人群,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栾祺挤进人群,“让开,让开!”

他火急火燎地挨着肩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终于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先生的手臂,“先生不能去,禄铮在上面架着铁锅,烧开了水!”

沈先生一笑,“正好了,我这一路赶来,口渴得很。禄将军想得周到。”

栾祺急得青筋直跳,“沈先生,他是要煮你!你现在跟我走,我保护你出城。”

“我来帮他,他为何要煮我?”沈先生微笑,慵散地推开他,就要往前走。

栾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不能去!”

沈先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悄声道,“小友不要担心,我片刻就出来。”

*** *** ***

大堂上,没有坐席,只有门外一口大鼎,烧得通红。

禄铮阴沉着脸,讽刺道,“都昌城破,沈先生和你主公,逃得倒是快!”

沈先生飒然而立,道:“将军是虎狼,进攻是将军的长项,我们是鹿羚,逃跑是我们的长项。所以我们当然比将军要逃得快。”

禄铮闻言一噎。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把畏敌逃跑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丝毫都不觉得羞愧。

而且说他是奉承吧,他又像在讽刺,说他在讽刺吧,他又像在夸自己,着实夸得让禄铮一言难尽。

禄铮面色不善道,“你就一点不羞愧吗?”

沈先生一晒道,“将军是在问羚羊被虎狼追赶撒开四蹄狂奔时,是否会觉得羞愧?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乱世,我不觉得求生有什么羞愧?该羞愧的难道不该是那些尔虞我诈鸠占鹊巢的狐兔吗?为什么将军反而问我们是否羞愧?”

这话顿时在路禄铮心底戳了一下。他就是被狐狸占了巢穴。

他面色郁愤,挥手屏退了武士,“把锅撤了。”

又让人上了一副坐案,一边道,“我看先生比狐狸还狡猾几分。”

沈先生不以为然,一拂衣摆坐下,“将军既然准备了几案,不妨再备一份茶,梅邬雪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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