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医生的话,司老太太强忍住心口的憋闷。
她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所以即便身体不适,却也只是忍着,受着,试图通过呼吸来平缓压抑的情绪。
待稍稍做了调整后,才跟着医生走了进去。
走进抢救室,明明不远的路程,可司老太太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虽然时隔多年,但她到现在仍旧可以清析的记得妹妹出生时的情形,当时她和爸爸等在产房门口,满眼欣喜的等着小妹妹出生。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她的家庭却丝毫没受影响。
之所以要二胎,也不是因为想要男孩儿传宗接代,而是因为爸爸说,父母不能跟着子弟一辈子,最终相扶到老的还是她们姐妹俩。
当时年纪太小,司老太太还不能明白父母的苦心,反而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种姐妹情深,相伴到老的感觉才愈加明显。
她记得护士将妹妹从产房里抱出来时,皱巴巴的小人儿,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十分惹人疼惜,爸爸说,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好似这一切才刚发生在昨天,怎么转眼间,她们就老了?
一时间,司老太太感觉双腿像是陷入了沼泽中,迈不动,还发颤,急得她几欲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在医生的搀扶下,才走进其中一间抢救室,可在一眼触及到病房上的身影时,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其实司老太太从骨子里是排斥这种地方的,多年前,她在这里送走了丈夫,而今天,她又即将在这里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告别。
这个地方,就像吃人的妖怪,每一次来都代表着失去和分别。
如果能选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面对这种情况,可事实上,上天不会因为你的抗拒而给予任何恩赐与特例!
所以,即便如此,却依旧没能影响司老太太靠近的步伐。
直至走近,司老太太才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任老太太,脸色苍白,眼神无力,瞳孔空洞且泛着灰白,尤其是微抿着的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司老太太走进来,任老太太的眼眸突然变得湿润了起来,扯了扯嘴角,试图留下最后的笑颜:“姐,你来了!”
“姐来接你回家,姐在家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笙笙和涵易都在外面等你,翰臣也来了,我们全家都来接你...”
说这话时,司老太太还试图将人从病床上抱起来,可才伸过手去,便被任老太太一把拉住:“姐!”
“我太累了,不能再继续陪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司老太太只觉得胸膛腔里的空气,都伴随着这句话被抽走了,胸口憋得生疼,当即红了眼圈。
转而去握任老太太的手时,唇瓣嗫喏了许久,才终于发出声音:“不怪,姐不怪你,姐知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是该好好休息了!”
“姐,你比我有福,翰臣娶了个好媳妇,姐你晚年无忧,我去了那边也放心!只是回顾我这辈子,自认为对家庭对丈夫对儿女倾其所有,问心无愧,结果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落幕,是我愧对了任家!”
“...”
说这话时,任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中蕴含了看透人世的沧桑与无奈,眼看着她的生命体征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司老太太眼眶中的湿润也再控制不住,缓缓滚落下来。
想到昨天这个时间,她还在家里张罗着给妹妹布置房间。
结果仅仅一日之隔,面对她们的,却不是团聚,而是永别,是自此以后的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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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日,下午一点零四分,任老太太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临终前一句话也没给儿女留下,更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给他们,显然已经是对儿女们寒了心的。
仔细想想,人这一辈子,在亲人的欢笑中诞生,又在亲人的悲伤中离去。
别管是有腰缠万贯的身家?还是有高官厚禄的权势?到最后连这身皮囊都带不走,更何况是钱财?
妹妹突然离世,司老太太伤心不已,眼睁睁的看着妹妹没了心跳,强撑着一个人走出抢救室,便晕倒了。
虽然明知妹妹这样离开是种解脱,可到底还是为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