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色微白,黎明刚至,从唐营里逃脱的思其那回到了突厥王帐。
一见统领平安归来,苍狼卫们止不住的惊讶高兴,拉住思其那不免一阵问东问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思其那身负余长宁交托的重任,稍事解释了几句便告辞前去王帐,求见汗王甄云。
被唐军夜袭折腾了一夜,甄云也是刚睡下不久,一听思其那竟然平安归来,不由大喜过望,穿上袍服吩咐道:“请思其那将军前来相见。”
甄云从容不迫地进入了前帐,思其那早就立在帐内等候,眼见甄云走了进来,他立即抚胸行礼道:“属下见过汗王。”
甄云点头落座,长吁一口气笑道:“昨夜听闻将军不慎被擒,本王正心头止不住的担心,没想到现在将军竟然已经平安归来,实在可喜可贺,本王猜想一定是唐军看守不备,所以才让将军看准机会乘机逃脱的吧?”
思其那亢声开口道:“启禀汗王,并非是唐军守卫不备才让属下脱逃,而是国师放属下回来的。”
一丝惊讶之色从甄云眼眸中一闪即逝,她有些不能置信地开口问道:“什么?竟是余长宁放的你?”
“对,昨夜被唐军擒获之后,国师在帐内单独审问属下,属下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让他归降汗国,并表示汗王一定会对他昔日的过错既往不咎,国师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属下的要求,但是也偷偷释放了属下,并写了一封书信让属下带给汗王。”
甄云眉头紧蹙俏脸神色淡漠,沉吟片刻方才淡淡道:“书信何处?将军呈给本王一观。”
思其那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余长宁交给他的那根铜管,上前一步恭敬地递到了甄云的前面。
甄云单手接过,剥开上面的泥封倒出信纸,熟悉的字迹已是豁然入眼:“大唐平夷道粮秣转运使余长宁致突厥汗王甄云陛下:去岁匆匆一别已过数月,回想昔日在漠南种种往事,忆得汗王美姿音容,长宁依旧不甚感叹怀念,欣闻汗王提突厥大军荡平漠北称雄一方,长宁虽为唐臣,但心里依旧感到振奋不已。汗王虽取得漠北之地,然大战之后首在休养生息,安抚四方,此乃治国正道,然而不料人强则骄,国强则霸,汗王时刻没忘吞并漠南窥视中原的野心,竟无视庶民的疾苦酣然发动大军鏖战于漠南,以至于漠南遍地狼烟兵戈不断,不论是大唐百姓还是突厥牧民,无一不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目前唐军虽然略逊于下风,但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卿本佳人,奈何为寇?长宁奉劝汗王以和为贵,以民为重,更以身体为重,与大唐立定盟约结束此等不必要的征战,若汗王能够主动退兵,长宁实在不甚感激,必定亲自前来拜谢汗王仁慈之举!余长宁顿首。”
及至看完,甄云只觉一股怒气陡然从心底蔓延而起,她不怒反笑道:“好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寇?余长宁不愧是大唐的忠臣,死到临头居然还想要本王撤兵,实在是痴心妄想!狂妄至极!”
思其那闻言大感愕然,惊奇问道:“汗王,难道这不是国师的投降之信?”
“投降?哼哼,他可是大唐帝婿,李世民的忠臣,怎会向我们这种蛮夷国家投降!”甄云冷冷一笑,口气说不出的揶揄。
思其那疑惑不解地开口道:“时才国师听到汗王有孕在身,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激动,难道为了汗王与未出生的王子,他还不肯投降?”
话音落点,甄云突然沉下了脸,问道:“思其那,你告诉了余长宁本王身怀六甲的消息?”
思其那单膝跪地惶恐禀告道:“汗王,属下人笨嘴快,不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国师,请你恕罪!”
“不要叫他国师,他余长宁不配当我突厥之臣!”
甄云气咻咻地说了一句,本想训斥他一番,但一看到思其那一张脸膛涨得通红,表情也是懊悔愧疚,只得压下心头的愤懑轻叹道:“算了,忙碌了一夜,你先下去休息吧。”
思其那点点头,对着兀自蹙眉沉吟的甄云抚胸一礼后,这才狼狈告退。
被此事这么一搅扰,甄云没有了丝毫的睡意,披上一领斗篷转身出帐,踽踽的身影湮没在了混沌的霞光之中。
来到鹰嘴岩漫步而行,甄云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本她并不准备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余长宁知晓,没想到天意弄人有违心愿,他还是阴差阳错的知道了。
不过,甄云并非因为此点而感到气愤,她所生气的是余长宁明明得知自己有孕在身,却在信中丝毫没有提及此事并安慰自己一句,反倒用这般咄咄逼人的语言让她撤军,不禁让她又是难堪又觉失望,更有一种不被他重视的失落。
“难道在你的心中,只有那美丽动人的长乐公主,而没有半点甄云的影子么?”甄云默默地念叨了一句,一丝说不出的沮丧感觉掠过心头,心情空荡荡没有半点着落。
轻轻一叹,甄云忍不住又拿起余长宁之信细读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猛然瞪大了美目,这才发现余长宁并非不关心自己,而是由于身份使然,所以将这份关心写得极其的隐晦。
劝自己以身体为重,正是对自己身怀六甲的关切之情;而劝自己退兵,并说退兵之后亲自前来拜谢她的仁慈之举,无疑不表露出他想要见自己一面的急切心理,毕竟现在大家互为敌对厮杀征战,在战争没有结束之前,身为唐臣的他是不可能前来见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