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的漠北,乃是一片疆域辽阔的土地,西面直抵西域葱岭,东到包括望建河西岸的广大地区,南方则以瀚海沙漠群与漠南相隔,北方直抵北海,这北海便是后世的贝加尔湖,汉代苏武牧羊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在这片水草丰盛的土地上,曾出现许多草原部族,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赤狄、白狄、长狄,秦汉时候的匈奴,三国西晋时期的鲜卑,隋唐时期的突厥、薛延陀、回纥,以及后来宋明时期的蒙古、鞑靼,这些草原民族逐草而居放牧为生,彪悍好战精于骑射,皆是给中原农耕文明带来不小的灾难,特别是蒙古更是灭亡南宋统治中原近百年,可以说中原王朝对外的战争史,几乎都是与北方草原蛮族交战,这一点与西方罗马帝国饱受蛮族入侵有着惊人的相似。
薛延陀汗帐建在郁督军山下,甄云余长宁等人飞马疾行,穿过浩淼戈壁、越过枯黄草原,走了将近两月,方才抵达薛延陀汗帐。
望着远方黑蒙蒙的那座土城,余长宁大觉奇怪,问道:“汗帐不是全为帐篷么?为何这里竟有一座城池?”
甄云扬鞭一指,微笑解释道:“国师有所不知,草原部族虽是逐草而居,然而每到冬季便会寻找相对固定之所越冬,真珠可汗建牙帐于郁督军山下多年,此地早就建成一座小型土城,并在城内开辟市场方便族人们在冬季交易货物。”
余长宁恍然点头,心里却止不住有些担心,若是薛延陀有意加害甄云,在这四面环墙的土城只怕更难逃脱。
是当暮色,又大又圆的落日挂在枯黄的草原尽头,余长宁等人来到了土城之外。
眼见这支军容鼎盛的百骑马队,把守的薛延陀军士立即紧张了起来,五个百人队骑士已是翻身上马,做好应急的准备。
当得知是突厥汗王受可汗邀请前来时,把守城门的将军面容一松,沉声道:“欢迎突厥汗王前来,可汗有令,请汗王带领数名亲信随从入城便可,其余护卫军士全都驻守在城外。”
此言一出,甄云秀眉一挑大是惊讶,显然没料到真珠可汗竟会下如此不近人情的命令。
耶律宁闻言怒声道:“我们汗王千里而至,薛延陀一没有迎接大使,二没有引领仪仗,现在竟要将汗王的护卫骑士阻于门外,这是什么道理!”
面对耶律宁的雷霆怒火,守门将军不卑不亢地冷声道:“此乃可汗的命令,本将也不知晓,若将军感到疑惑,不如亲自去问可汗如何?”
耶律宁闻言一噎,脸上不由黑一阵青一阵。
甄云大度地笑道:“既然真珠可汗如此安排,身为客人的我们岂有反对的道理?苍狼卫驻扎城外,国师、耶律将军,就你两人陪本王进城便可。”
耶律宁瞪了守门将军一眼,愤愤然地领命。余长宁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汗王,我还想带一人入内,不知可行否?”
甄云含笑问道:“可是一路上伺候国师的那名侍女?无妨,也让她一并进城吧。”
余长宁立即抚胸致谢。
四人四马穿过城门洞走入土城之内,余长宁颇为留恋不舍地回望了一下高耸的城楼,暗叹一声道:也不知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此行风险莫测啊!
土城不大,挤得是满当当一片混乱,低矮的土坯房,杂乱无章的街道,随处可见悠哉悠哉慢行的牛羊,耳畔全为吵杂哄闹的叫卖声,这里虽是薛延陀可汗牙帐所在,但给余长宁的感觉就如同来到了大唐最偏僻的城市一般。
虽然没有迎接官员,但甄云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路上轻车熟路,带着三人七拐八拐便来到了一片大青石围城的院落前,淡淡道:“这里便是薛延陀的驿馆,我们进去吧。”
见甄云已是翻下了马背准备进入驿馆,耶律宁终于忍不住了,阴沉着脸开口道,“真珠可汗如此冷落怠慢汗王,实在太可恶了,微臣觉得我们应该立即出城,返回汗国。”
此言正中余长宁的心怀,他亦是忿忿不平地开口道:“耶律将军此言不错,真珠可汗明知我等前来,然却不闻不问,我们何必留在这里受此等窝囊气?”
甄云默然半响,长叹道:“身为一国之主本王纡尊前来,却饱受此等冷落,本王何尝不想如国师与将军所说那般一走了之?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当真一走了之,只怕汗国与薛延陀的关系会降至冰点,弄不好还会影响两国的同盟之约,所以我们不能走,即便受到委屈也必须忍辱负重。”
耶律宁对甄云极为忠诚,见汗王为了汗国甘愿忍受屈辱,心里顿生内疚之感,正色颔首道:“是臣想得太轻率了,请汗王责罚。”说罢,竟单膝跪地请罪。
余长宁心头无奈,也只得向甄云请罪。
甄云微笑扶起两人:“本王相信真珠可汗如此行径必定事出有因,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大家也不要想多了。”
余长宁默然点头,只得跟着甄云进入了驿馆。
在房内安顿妥当后,甄云一个人在房内默默转悠了半响后,换上一件极为寻常的袍服,出门向着长街而去。
凭着记忆,她绕过闹哄哄的市集走入一条整洁干净的夯土街道,这条街道两旁即没有店铺,也没有沿街兜卖的商贾,左右府邸全是薛延陀达官贵族居住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