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宁却是一声喟然叹息,颇有些感概地开口道:“常言道:士农工商皆有定位,作为百工之一的庖厨,的确历来不受重视,亚圣孟子更是说出了‘君子远庖厨’的儒家名言,庖厨是何等地位?不用我说只怕大家心里都是有数,许多人说不定也因为自己的庖厨身份,而遭受到了读书人的耻笑。”
话音及此,不少庖厨已是纷纷点头,不断有感触的叹息声响起。
谁料余长宁话音却是陡然一转,语气也是为之硬朗了起来:“虽然世俗目光不可避免,但大家一定不可妄自菲薄。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任何时候吃饭问题都是每个朝廷的头等大事,身为厨子,咱们首先要做的便是作出美味佳肴来供世人品尝,将对美味的享受发扬广大,其次便要节约粮食,珍惜粮食,使大家明白粒粒皆辛苦的含意,养成朝野勤俭节约之风,让百姓们丰年不忘饥馑,不再易子相食,不再饿殍遍地,更不再出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局面,将盛世真正的延续下去。”
一番话堪堪落点,厨子们呆愣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差点将屋顶掀开。
待到喝彩声渐渐稀落,余长宁又微笑开口道:“身为一名庖厨,所以咱们肩头的责任一点也不比那些读书人少,而要成为一名好的厨师,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要了解各种菜品的烹饪方式,更要精通酸甜苦麻的味道搭配,做菜易,做好菜难,做好吃又能传到千家万户厨房里的菜更难,所以大家在做菜的时候,可以标榜立新,可以别树一帜,千万不能拘于常礼,只要味道好吃,该尝试就要尝试,该改变就要改变,这样才能成为天下有名的大厨。”
厨子们又是一番沉默,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欢呼声,显然对余长宁的话极为认可。
余长宁对着众厨师环顾拱手,正欲告辞离开,突然见到姨娘罗凝正站在人群后面,满脸的高兴之色。
跟着罗凝登上了三楼,东市风景已是鸟瞰在望。
罗凝微笑开口道:“长宁,你刚才真是能干,几句话儿便让庖厨们情绪空前的高涨,只怕干活也会认真不少。”
余长宁笑嘻嘻地开口道:“自从我当上这天下第一厨,却是很少做菜了,这些厨子们做菜的经验肯定强过我不少,若要细讲,只怕我也讨不到什么好便宜,所以只有靠这些大道理才能让他们听得进去,并且心服口服。”
罗凝点头笑道:“不管如何,你现在都是长大成熟了不少,也变得懂事了起来。”
余长宁笑道:“这样难道不好么?姨娘你便再也不用为我操心了。”
“什么不用为你操心?喂,你实话说,现在与公主究竟如何了?”
“嗯……目前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现在晋王与晋阳公主也在公主府里面,倒也相敬如宾。”
罗凝闻言面露喜色道:“若是如此,那就好了,只要你与公主能够继续这样和睦生活,姨娘比赚了多少银子都高兴,若是能让我早点抱上孙子,那我便更满足了。”
余长宁闻言大窘,讪讪道:“姨娘,大哥还在我前面哩,你也不催催他?”
说到此事,罗凝有些不满地开口道:“这长致与媳妇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成婚三年了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少街坊邻居都开始说闲话,唉!真是人言可畏,改明儿我又去送子观音庙求菩萨。”
余长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姨娘,这也要讲究个缘分才是,强求是不行的。”
罗凝轻叹点头:“长宁,若是长致能够早日为我们余家添一个男丁,我才能放心地将家业交给他,否者……”
余长宁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姨娘的意思,若是嫡长子无所出,那么家业便只能交给有男丁的次子,这也是中国家族传承的规矩,难道余家也要走到这一步?自己要占据本属于大哥的家产?
想到大哥那和蔼的笑脸,余长宁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罪恶感,不行,我找个机会与大哥好好谈谈,让他早日生个儿子出来,免得那些邻里街坊说三道四。
此际,余长致刚刚走到了楼梯口,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
夜晚,余长宁也未回公主府,就留在了余府吃饭。
因为刺客一事现在已是水落石出,所以余长宁心情大好,一顿饭妙语连珠惹得余长静与余长远都是开怀大笑,连罗凝也是忍不住为之莞尔。
但余长致却是一个人闷着头吃饭,绷紧的脸膛根本没有一丝笑意。
眼见今日大哥如此异样,余长宁不由好奇笑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难道刚才又被大嫂教训了一顿不成?”
此话本是开玩笑,但余长致对今天罗凝说的那番话依旧耿耿于怀,现在听什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闻言放下饭碗冷哼道:“教训一顿又是如何?总比有些人当面不说,却在背后阴人!”言罢,离座大摇大摆地去了。
余长宁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转头疑惑问道:“喂,大哥刚才为何会如此说话?吃了火药不成?”
余长远与余长静都是疑惑摇头,显然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