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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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洋桃瞪了一眼潇淑妃离去的背影。

“皇后娘娘,当初她那般待您,您怎就不记仇呢?您忘了,是她给老皇帝吹耳边风,把您关进笼子里的!”

苏吟儿笑笑,拉着洋桃说话。

“她现在已是可怜,所求的不过是出宫后的安稳日子,又何苦落井下石?”

潇淑妃该受的折磨,陆哥哥早已罚过。亲眼瞧见父亲被鞭成肉泥,这其中的滋味,定是难言。或许,潇淑妃心里头对自己和陆哥哥,总该是有恨的吧?

只是这悲凉的恨意,在生存面前,不堪一提。

于苏吟儿而言,奢华的皇宫里,委实没什么值得留恋、也没有什么是她必须带走的。若是有的选择,她最想带走的是两位侍女——洋桃和清秋。

清秋是陆哥哥的人,她自然不能带在身侧;至于洋桃,远在漠北的时候就伺候她,和她情同姐妹,虽是现在听陆哥哥的,但对她,从无二心。

她想起藏在袖子里的令牌。

“洋桃,我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苏吟儿顿住,止住话头,如玉的手指挑了块红色的柿饼,拂去柿饼上的白色糖面,轻咬了一口。

“我记得你说陆哥哥不喜吃甜食。很久了么?”

“很久了呀,起码有十来年了。不管什么甜食,皇上都不吃,尤其是糖!不过,皇上虽不爱吃糖,却总爱买漠北的一款果糖,黄皮纸包着的,一颗颗的,不大,酸酸甜甜的。娘娘要是想吃,奴婢托人去宫外买!”

苏吟儿浅浅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十年。

洋桃认识陆哥哥有十年了。

那就说明在漠北的时候,洋桃是陆哥哥安排在她身边的。

洋桃也是陆哥哥的人。

苏吟儿藏好袖子里的令牌,眸子里碎着的光暗了许多。

洋桃自是不明白的,还以为苏吟儿是嫌她话多,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

“皇后娘娘,您要让奴婢做什么呀?”

苏吟儿斜躺到踏上,拉过白色的狐裘被搭在腰间,拢了拢,懒懒地缩进狐裘里。

“无聊,闲得慌,想听人说说话。”

洋桃乐了,折了枝樱花说起宫里宫外的趣事。她旁的不在行,论嘴皮子功夫还是不输人的。

——“御林军统领陈立勇,娘娘记得吧?那个冷面冰山,可招小宫女们喜欢呢!别瞧着他平日里一副正经模样,见了穿得清凉的妃嫔,脸能一直红到脖子根呢!”

“听说他还是个处呢!”

“有一回去花楼执行任务,被一姑娘瞧上,非得同他快活。他死活不肯,出来的时候衣裳被抓破了,脸上有三个唇印。自此被花楼的姑娘们奉为冰山。”

“热不起来的冰山呢!”

洋桃眉飞色舞地说着,苏吟儿却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似更困了。

洋桃:“您不喜欢呀?那奴婢再给您说一段?就说落魄书生和千金小姐的爱情故事?”

洋桃讲地乐呵,说到精彩处,惹得周遭的小宫女们笑个不停,苏吟儿始终无动于衷;洋桃又挑了民间的趣事讲,都是她从前没跟着陆满庭的时候,走南闯北在小巷子里听的。

可惜了,苏吟儿愣是没什么反应。

洋桃寻思了半天,脚一跺:“皇后娘娘,我知道谁能逗您笑!金少,他可是个妙人。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寻来!”

苏吟儿细长的柳叶眉挑了挑:“行呀!”

金少被洋桃逮着的时候,正从大理寺出来。

大理寺府衙位于长安街的正中间,距离皇宫只有一条街道的距离。金少被提为大理寺正卿后,除了休沐,得每日准时准点地去府衙办案。

这个时辰,恰是他离开府衙的时候。

今日没什么案子,该办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他望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想起萝卜头毫无波澜的眸子,压下心头的那股子酸涩,打算今晚找兄弟们不醉不归。

他已经连续好几个夜晚喝得烂醉如泥了,还好,他第二日总能准时醒来去府衙,否则就丢面了。

洋桃拽着他的袖子:“走走走,同我入宫一趟!”

金少拂开洋桃,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利索地翻身上马。

“别闹,我约了人呢,改日再陪你玩。”

洋桃瞪他一眼:“约了人也得推了!皇后娘娘闷得很,想听人说说话,奴婢方子都用尽了,实在没招了,只有来求您。”

金少心神一顿,握着缰绳的手松了松,不确定道。

“皇后娘娘?”

洋桃点头,“可不是么!皇后娘娘前段时间心情不佳,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奴婢不忍她失望。”

金少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小厮,一边往皇宫的方向走,一边问洋桃。

“萝卜头好了?不闹情绪了?爱吃饭了?还长胖了?”

洋桃将苏吟儿的近况大差不差地讲给金少听,金少嘴里衔了根野草,走路吊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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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便是穿着正三品朝服,也没个当官的样。

“先说好了,是你求着我去的。我不想去,你非得拉我去,我才去的!”

洋桃一个劲点头:“知道知道,您忙嘛,耽误不了多久。”

金少吹了个口哨,心头上那根尖锐的刺,扎了他好些时日的刺,就这么凭空地没了。

华英殿的樱花树下,伫立着一身姿娇柔的美人儿。

漫天的粉色樱花飞舞,在夕阳的余韵里打着转,绕过她小巧耳垂上缀着的白色珍珠,落在她大红色的披风上,润了她脚下的泥泞。

苏吟儿回眸,金辉从她身后洒下,火红色的,美得刺目。她莞尔一笑。

“金少!”

金少缓缓走近,伸手摘了她发髻上的一朵樱花。

桀骜的少年,此刻却是拘谨的,站在苏吟儿对面,紧张地双手握住腰间的佩刀,指尖夹着的樱花却是不忍丢掉。

“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苏吟儿笑着,算是应答。金少本是个话多的,记得洋桃的交待,讲了许多趣事给她听,还折了蚂蚱、蛐蛐,但凡是小女生喜欢的玩意,他都愿意送给她。

“看见你现在这样,我总算放心了。你都不知道,上回瞧过你以后,我”

金少微红了耳尖,没再往下说,苏吟儿却接过他的话头。

“我知道你担心我。你上回说,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我。这话,还算数么?”

“算,当然算!如何不算!”

苏吟儿拿出一个玉制的小白兔,不及巴掌大,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通体玉色。

那是苏吟儿还在安国君府的时候,金少送给她的。

她将小白兔放在金少的掌心,侧过头,望向宫外蔚蓝色的天际,指着群山间自在漂浮的云,朱唇轻抿。

“想请你帮个忙。不急,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定了

距离陆满庭登基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

三月桃花漫漫。

宫里蔷薇花盛, 红墙上藤枝蔓延,绕过红色和白色紧簇的花团,伸到白玉杆的柱头上, 洒下一串串摇曳的花影。

流水淙淙行过假山, 凉亭后方的芭蕉树褪了冬日的枯黄,从树尖尖里冒出鲜翠的绿。

此处是皇宫地势最高的地方, 能俯瞰对面湍急的护城河。

护城河水面宽、水流急,绕过皇宫, 一直流到宫外最远的那座山。那是护城河的尽头大屿山。

据说, 每年都有不少的宫人在护城河不慎丢了性命,多了谁、少了谁, 似乎也无人太过关注。

苏吟儿斜趴在香木雕栏上, 云锦广袖微乱,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手腕无暇, 未着任何玉饰的肌肤更显莹润。

她随意地勾了勾脚尖,脚下的碎石子从她的裙摆边上滚落,滚到假山下的护城河畔。

她欢喜地紧, 一路追着那小石子到了河畔。

河畔风大,吹得她大红色的流沙裙荡起绝美的弧度。她面向河畔,张开双臂, 垂下浓密卷翘的长睫,任由阳光肆意地洒在娇柔的身上。

不远处,抱着狐裘披风的小宫女在浅浅交谈。

——“娘娘当真喜欢这呢,已经连续好几日到河畔吹风呢!”

“这里美是美的,就是水太急, 我心里头总是瘆得慌, 万一娘娘不小心”

“不小心什么!”

小宫女的谈话被厉声打断。

洋桃瞪了两人一眼:“背后非议主子当被轮棍打死。念在你们初来慈宁宫, 年岁小不懂事,且饶了这一回。娘娘身怀六甲,容不得半分闪失,更不许任何人说不吉利的话。下去!”

宫里讲究,尤其是怀有身孕的妃嫔更讲究。

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想都是规矩。

按照御医的吩咐,娘娘心绪平稳最利于安胎,岂能允许宫中下人说三道四?

两个小宫女诺诺应下,转身连连打了自个好几个嘴巴子。

清秋用胳膊肘捅了洋桃一下,示意洋桃往后方看。

铺着鹅暖石的蜿蜒路沿上,陆满庭乘着金辉而来。

他穿着一席明黄色的朝服,绘着飞腾龙纹的锦缎面料勾勒出紧实的腰身,应是才下朝。

他身形修长,纵然快步疾走,冕冠上缀着的白玉旒须整齐,帝王威仪不减,反倒透着一股子优雅和矜贵。

众人齐齐跪下:“皇上安康!”

苏吟儿回眸,慵懒地掀开半垂的长睫,一声“陆哥哥”尚未喊得出口,便被揽入泛着淡淡荷叶香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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