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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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满庭不理,绕过小太监们就跑,没跑几步,被小太监们抓住,踉跄着拌了一跤,慌乱中露出怀里的几个馒头。

小太监:“还真是贼娃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打死你!”

小陆满庭哪里是大人的对手?直接被打趴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闹,只使命护着怀里的馒头。

几个小太监越打越有劲,

寻常里都是被主子殴打、谩骂的,一直寻不到撒气的地儿,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不多踢几脚不划算。

眼见一个小太监去踹小陆满庭的脑袋,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够了罢。皇上毕竟留了他一命,还保留了太子之位,就是对他有心。各位莫要过火,犯了宫规可是大忌。”

在宫里,死人就是大忌。

有本事瞒下来的,不屑于杀几个人;没本事的诸如这三个小太监,会被轮棍打死,尸身丢到乱葬岗。

小太监们停下,朝着对面的清秀男子行了一礼,讪讪地笑。

“严公公说得极是,我们就是同太子开个玩笑。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严公公是宫里才来的太监,却在大掌事手下办事,深得大掌事的器重,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是个惹不起的。

三个小太监灰溜溜地走了。

小陆满庭忍着疼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远处的草地里,滚着他落下的三个馒头。馒头被泥土打脏,还沾了些杂草。

小陆满庭看了一眼,似是惋惜,也没同严公公说话,朝着和严公公相反的方向,极快地消失在廊下。

严公公捡起草地里的馒头,在青衫上擦了擦,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这家伙,年纪小,脾气还挺倔也讲究。”

小陆满庭回了冷宫。

冷宫里,母后病恹恹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盖着发霉的被子,咳得厉害。

自从上次捡回一条命后,母后的身子就弱了。

盛夏的天气热得很,蝉儿在院子里的树丫上尽情地叫唤,小陆满庭只穿了一件薄裳,而母后还觉得冷。

小陆满庭从怀里掏出一张棉帕,小心翼翼地打开,将仅剩的两个馒头送到母后跟前。

白花花的馒头,香喷喷的,还冒着热气。

母后愣住:“又是路上捡的?”

小陆满庭点头,将袖子不动声色地往下拉,遮住手臂上青紫色的伤痕。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新的,旧的,淤青累累,多到数不清。

“嗯,御膳房新来的小太监可笨了,丢三落四的,跟在他后头,总能捡到些东西。”

母后干枯的手不复从前的滋润,握住他纤弱的肩,轻声抽噎着。

“是母后害了你。”

小陆满庭反握住母后的手:“母后别这么说,只要能和母后在一起,庭儿就是高兴的。您要好生养病,快些好起来,才能给庭儿做糯米丸子吃。”

母后拭了眼角的泪滴,笑道:“庭儿说得对,母后听你的。”

母后拿起馒头,才吃了一小口,赶紧放下。

“庭儿,你是不是没吃?母后不饿,你吃。”

小陆满庭憋了口气,将扁平的肚子鼓得圆圆的,“庭儿吃过了。您瞧我这肚子,饱着呢。”,许是担心母后不信,他又张开嘴,朝着母后哈气。

“看见了没,母后,庭儿的嘴里还有馒头渣呢!”

母后笑着推开小陆满庭,“晓得了,母后吃就是。”

见着母后不再疑惑,小陆满庭去到院子里,走到水井旁,舀了飘冷水,灌了几口。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先前遇着的那位严公公,隔几天就会来一趟冷宫,偷摸给小陆满庭送些吃的。

有时是一碗稀粥,有时是一大碗白米饭或者一整盘扣肉,每份都很干净,不似谁吃过的样子。

小陆满庭也不推脱,总会先拿给母后吃,母后吃不完的,他再吃。

再后来,小陆满庭大了些,晓得用竹篓捉鸟儿、捉兔子、捉野鸡,虽不是次次成功,但三天两头的,总能弄到一些,宰了在院子里烤熟了,美美地吃上一顿。

母后的身子渐渐好起来,从严公公那儿接了些手工活,给宫里的妃嫔们刺绣,能赚些散碎的银子,给小陆满庭买几块布或是练字的笔墨。

小陆满庭一直以为生活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严公公带来一位宫女,抱着母后哭了许久。

几个大人秉烛夜谈,像是在商议什么大事。

宫女离开后,母后抱着小陆满庭,哽咽地问他。

“庭儿,你可想逃出皇宫?随母后去外面看看?”

过去

严公公带来的宫女长得高大、浓眉大眼的, 不似大庸国的女子那般娇小,性子也糙,并排和母后一同站在院子里, 看起来比母后年长了许多。

母后将小陆满庭推至宫女跟前:“庭儿, 这是你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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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满庭仰头。

面前的女子皮肤偏黑,似被恶劣的风沙刮过, 一点不复寻常女子的娇润,笑起来额角有细微的皱纹。

许是见小陆满庭愣住了, 宫女摊开双手, 甚是无奈。

“阿姊,连庭儿都瞧出来了, 我看起来比你大。庭儿, 乖,喊我大姨。”

小陆满庭想了想, 规矩行了一礼。

“见过小姨。”

母后捏着帕子笑,严公公也跟着笑,小姨瞪了严公公一眼, 见对方不住嘴,气不过,使劲掐了严公公两把。

母后慌忙捂住小陆满庭的眼睛, 笑道:“别闹,当着孩子的面呢。”

夜已深,纸糊的灯盏被寒风一吹,忽明忽暗,照在院子里残破的小石径上, 只能依稀瞧出个大致的轮廓, 辨不清石缝中间杂草的颜色。

离去之时, 小姨弯腰搂住陆满庭。

“庭儿呀,你外祖父母偏心眼,把你娘生得这么漂亮,把小姨我生得丑死了。等我们回了漠北,你可得替我评评理。”

小陆满庭笑,重重地点头。

初春的天寒得很,小陆满庭穿得单薄,裤腿又短了一截,刺骨的风卷着萧瑟直往脚脖子里钻,可他却一点不冷,暖透了。

自那以后,母后凄苦的脸上有了笑意,坐在檐下的小板凳上刺绣的时候,会时不时停下来看向小石径的前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流转着多情,似在隐隐期盼着什么。

她绣了一张交颈戏水的鸳鸯。

红色的嘴、橙黄色的脚,青色和黄色相见的羽毛服帖在绣帕上,甚是惊艳。

小陆满庭:“母后,这鸳鸯真漂亮!是送给庭儿的么?”

母后笑了,温柔地抚摸陆满庭的脸,细细地描绘他的五官。

入鬓的眉、琉璃色的眼眸、上挑的丹凤眼、高i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光影。

“这是母后绣给你父亲的。”

小陆满庭沉默了,明亮的瞳瞬间暗沉,流畅的下颌线抿得死死的。

半晌后,他抢了母后手中的丝帕,扔在地上,使劲地踩了又踩,转身,冲进后山的竹林里,只留给母后一个淡漠的背影。

母后捡起地上皱皱巴巴的丝帕,用袖子擦干净后,叹口气。

“庭儿小,不懂这些,咱们不怪他。”

小陆满庭直到天快黑才回来,卷起袖子在院子里娴熟地生火,做了晚膳端到小木桌上,喊了句“请母后用膳”,自个没吃,倒头就睡了。

冷宫的小院子共三间瓦房,除了中间的堂屋,还剩下东西两间房。

小陆满庭睡在西边房。

破旧的青屋瓦子不隔音,动静稍稍大点,隔壁就能听得真切。

深夜,迷迷糊糊之际,东边房隐隐传来木床摇晃的“咯吱”声,伴着女子压抑的、婉转的娇啼声,浅浅的,断断续续的,似痛苦、似愉悦;

隔了一会儿,又响起大人的说话声,似被刻意压低过,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的。

有男子!

小陆满庭一惊,慌忙翻身下床,没得及穿鞋袜,只扯了床头的外衫,匆匆忙忙地套上。

他才打开木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立于他的门前,伸出的右手僵在半空,似正准备敲门。

男子的身后,跟着衣裳略显凌乱的母后,从东边房走出来,快速扣着衣领处的盘扣。

三人同时怔住了。

寅时的天是最黑的。

弯月躲到厚厚的云层里,寂寥的夜幕没有星星,偶有几只黑色的乌鸦从竹林里掠过,消失在黑漆漆的竹林尽头。

西边房和堂屋都没有盏灯,唯有昏暗的烛火从东边房透过来,照亮男子修长的轮廓。

他穿着一身威风禀禀的戎装,紧实的腰间挂着一把佩刀,足上是一双刺着蟒纹的金靴;

他五官俊美、皮肤白净,一双如桃花般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着。

男子也在打量小陆满庭。

奇怪的目光扫过小陆满庭光着的脚丫时,明亮的眸底瞬间湿润了,顿在空中的手不住地颤抖,久久说不出话。

忽地,男子一把搂住小陆满庭,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拼命地往心口揉。

小陆满庭的骨头都要被揉碎了,鼻尖全是男子冷冽的风沙的气息,似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他本能地想要推开男子,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任由男子抱着。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欢喜。

窗外响起“咚咚咚”地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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