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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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吟儿听不懂陆满庭的弦外之音,只浑身难受地紧,连孱孱的呼吸都打着颤儿。恰好风离有事要汇报,陆满庭止了笑,唤了侯在门外的侍女洋桃进来。

“先扶小姐回马车。”

雅间里,陆满庭负手静立在窗边,旁边是拱手禀告的风离。

“大理寺正卿广派请柬,邀请同僚参加他夫人的生辰宴。”

陆满庭神色微顿。

沈家的案子正在风头上,大理寺作为最后复核的司法机构,逃不了干系。

大理寺正卿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cao办、宴请同僚,不可谓没有花样。

陆满庭:“拿到案卷了?”

沈家案子已结案,案卷由大理寺保管。先前风离问陆满庭要了皇上的手谕,就是去调案卷了。

风离点头:“属下会继续查。”

楼下人声鼎沸,酒楼老板站在戏台子的后方,冲着二楼窗边的陆满庭点了点头。

陆满庭侧头对风离交待:“莫要让小厮说漏了嘴。”

先前小厮上的“红肉和长骨汤”,只是寻常的猪肉,并非什么米i肉。

桂香酒楼确有米i肉没错,不过到底太腥了,他不想单纯的吟儿沾上这些。

马车里,苏吟儿吐得人都快散架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差把魂给丢了。

洋桃:“小姐,您这是吃了什么?能把您吓成这样?”

苏吟儿那双蒙着薄雾的美目不断地滴出水来,明亮的瞳里渗满了后怕。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想。

“别问了,容我先缓缓。”

陡然,凄厉的打骂声响起,就在酒楼的大门口。

——“你个没用的戏子,小曲都唱不好,留你做什么?白费我那么多银子!”

“瞧你身上也没几两肉,红肉是做不成了,煨盆长骨烫吧!”

带着尖刺的鞭子落在女子单薄的身子上,“啪”的一声,殷红的血迹在她后背残忍地绽放,划开半透明的纱衣,染红褐色的长鞭。

那一张熟悉又绝望的脸,在淡漠的寒冬腊月里,认命般垂下颤抖的双睫。

这女子不是方才唱胡戏的可怜人么?

苏吟儿心下一抖——“慢着!”

苏吟儿疾奔过去,拦下扬鞭的壮汉:“这女子我买了。多少钱?”

壮汉先是轻蔑地“哟”了一声,在细细端详了苏吟儿一阵、认出她的身份后,忙收了长鞭,恭敬地笑道。

“小姐怕不是为难小人?咋们酒楼的规矩:只卖吃食,不卖人。还请小姐见谅。”

在刀尖血口上混的人眼见力都不差。

这位小姐是安国君带来的人,进门的时候,两人手牵手甚是亲昵,想必是安国君府上那位娇滴滴的未婚妻,得罪不得。

苏吟儿:“壮士可否行个方便?我喜欢听她唱曲,加上府上正好缺个打扫的丫鬟。我出双倍的价钱,行吗?”

侍女洋桃扯了扯苏吟儿的衣袖,小声道:“小姐,安国君有交代,咋们不能把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去”

府上多得是伺候小姐的人,哪里缺什么打扫的丫鬟?

小姐不过是心疼人,想救那女子罢了。

苏吟儿回眸,冷冷地瞪了洋桃一眼,洋桃立即收声,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壮汉犹豫不决:“这是老板定下的规矩,从不曾为谁破例过。您看我就一守卫”

苏吟儿:“那劳烦壮士带个路,我要见见你家老板。”

——“吟儿,”

陆满庭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悲不喜、不愠不怒,却透着任何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那一席质地上好的紫色华服,拂过滚着金边麒麟的皂靴,落在苏吟儿的身侧。

陆满庭环住苏吟儿的肩膀,灼灼视线望穿她热切的灵魂。

“吟儿,这世间的受苦受难之人何其多,你救不完。”

克制

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忽地暗沉沉一片,压着萧瑟的寒风、卷着刺骨的疼,吹乱苏吟儿莹白额间的黑色碎发,吹乱她那颗滚烫跳跃的心。

她望向陆满庭深邃的双眸,一字一顿,像极了儿时她赖皮向他讨糖吃,拽着他繁复的衣袖半认真半无辜。

“救一个算一个。”

陆满庭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鼻尖里极淡地嗤笑了一声,如玉白皙的长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拿什么救?”

苏吟儿刚刚呕吐过,泛过泪的美目莹润着剔透的水珠,蝴翼般的长睫凄凄轻颤。

她靠近他,嫩白的脸颊蹭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不是还有陆哥哥么?”

她的声音不大,极轻、极淡,却带着不容怀疑的坚定的力量,毫无防备、无条件的信任。

那弯着的洁白纤柔后颈,服帖着一缕丰美的青丝,隐约露出诱人采撷的弧度。

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乖顺和风景。

他的神色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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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迷离。

少顷,他抽回他的大掌,改用两指抵在她单薄的肩头,又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若我不同意呢?”

苏吟儿轻咬红艳艳的唇儿,把头埋在陆满庭的心口上,声音软糯糯的、甜甜的,似撒娇、似求饶。

“陆哥哥会同意的。”

陆满庭立在原地,双臂垂在身侧,许久没有回应她。

良久,久到苏吟儿想着是不是该再主动一些的时候,陆满庭抬手一指,指向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可怜女子。

“买。”

在陆满庭的安排下,风离找酒楼老板商讨后,买下唱胡戏的女子带回府上。

回去的时候,苏吟儿心心念念着庙会后山的腊梅花,央着陆满庭绕了一大段崎岖的山路,来到皑皑白雪的山脚下。

来之前,教课的夫子曾声情并茂地形容——“出了城东十里外的地方,有一片绝美的腊梅园。唯有那儿的腊梅花,担得起‘风霜傲骨’四个字。”

然,苏吟儿见到的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是一片广阔的腊梅园,厚重的白雪压弯了交i缠的枝条,依稀可见含苞待放的少许腊梅花苞。

花苞尚未尽情绽放,零零星星散在枝头,算不得艳丽、闻不到花香,既无傲骨的坚韧,也无繁花的灿烂。

回府的马车里,苏吟儿一直半垂着眼睫,望着窗外光秃秃的嶙峋山石,久久不曾言语,与出门时雀跃兴奋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满庭似早已料到,不甚在意地悠闲把玩手中的玉核桃,上扬的唇角始终嗪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

那温和清朗的眸底,荡漾着琢磨不透的病态的心思。

苏吟儿似想起什么,侧头:“陆哥哥,你答应吟儿的生辰礼物,不管是什么,都能许么?”

陆满庭浅笑着:“自然。”

苏吟儿长吁一口气,紧锁的眉梢渐渐舒展。

安国君府,书房。

侍女洋桃向陆满庭汇报苏吟儿的事宜。

“今个出门之前,小姐问奴婢该向您讨要什么生辰礼物。奴婢说不若大婚吧”

陆满庭幽幽地抬了一眼,垂首恭敬站着的洋桃立即跪下。

“奴婢该死,奴婢嘴碎!还请安国君责罚!”

陆满庭负手站在窗前。

银灰遍洒的月色下,斜对面的浅月阁绘着白莲的烛火浮浮沉沉,在寂静的夜里映出一抹纤柔窈窕的身影。

此刻,苏吟儿正倚在窗畔逗弄那只伤了腿的长耳兔。

陆满庭没有罚侍女洋桃,而是望向浅月阁的倩影。

“小姐怎么回答?”

“小姐什么也没说,只是,只是笑了笑。”

陆满庭神色微怔,明净炳然的眸中多了一丝奇怪的光。

他剑眉深锁,似思量、似疑惑,直到浅月阁灯火熄灭、星光碎暗,他才缓缓转身,走到书桌旁。

他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笺,那是苏吟儿前段时日写给义兄的信。

他铺开一张泛着沉香的牛皮纸,狼毫笔下点点墨香堆积,用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字体给苏吟儿回信。

开头两字:

义妹

寒冬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晚。

昨日在外头耍了一整日,身子劳乏,苏吟儿早早就睡下了。她慵懒地从绣着牡丹花的锦被里探出头,手腕间恍然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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