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景陵地宫第二日大朝,出现在群臣面前的他,龙袍显得空空荡荡犹如挂在身上,丹陛之上的身影气势幽暗黑沉,让人心惊肉跳。
明珠最先体悟圣心,在他稍稍表露出对赫舍里一族不满后,就雷霆出手,果断弹劾索额图,而佟佳氏暗中谋划、勋贵们落井下石,康熙一一看在眼里,直至明珠与索额图两败俱伤,勋贵世家纷纷意图断尾求存,佟家深陷泥潭,他才对这半年来卷入风波的朝臣勋贵颁下旨意,该收监的收监,该杀的杀,按照律法一一量刑处置。
没人敢有什么意见,更何况,这场由明珠掀起的,席卷四九城的风暴,迁出萝卜带出泥,涉案人员数以万计,如今这样平息下来,没有将抄家灭族,已经是隆恩浩荡了,虽然说在这期间勋贵大都元气大伤,清流寒士如雨后春笋般被启用,勋贵再是不甘,也不敢在这档口触怒圣颜,平添事端。
康熙对着谢恩的群臣,胸口滞闷难以排解,退朝后缓步走进坤宁宫,怔楞看着那熟悉的软榻如今空空荡荡,满目清冷,熟悉的疼痛席卷而至,他闭目喘了口气,颓然靠在了门边。
梁九功忧心忡忡不敢上前打扰,只将眼神移到守在殿外一身煞气的少年。
虎子面无表情眼神复杂,静静站了半响,才上前一步扶住了康熙:“皇上,请您保重龙体,微臣还是扶您回宫吧,太子爷说您这些日子没歇好,让微臣多劝劝。”
“朕无事,你们在外等着。”康熙苦笑一声,轻轻挣脱他手向前走去,脚步有些凌乱,很快消失在屏风后面。
虎子退至殿外,默默守着,对一旁梁九功轻拽他衣服的举动置之不理,气得他老脸涨红又不敢不依不挠发声,皇上今日心情尤其不好,偏偏今天太子爷没有上朝,一早就出了宫。
好在康熙只在里头待了不到一刻钟,出来后神色平静,梁九功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刚出坤宁宫,就有人来拦住去路,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发了高烧,虎子微微向前拦在来人面前,没有回头请示,只微微侧过了身子,垂眸等候旨意。
来的是慈宁宫的一位小太监,早早就跪在了路上,刚刚出声拦驾把自己吓得不轻,颤巍巍瑟缩着,好似恨不得蜷缩起来。
这一幕在半年前可是稀奇,慈宁宫地位超然,皇帝孝顺,爱屋及乌之下,对慈宁宫人一般都很温和,宫人也喜欢往圣驾前凑趣,运气好还有赏赐,只是这半年来皇帝身边多了位煞神,皇帝和太皇太后也好像有了龃龉,没有大事谁也不敢往这凑。
他死死低着头,听不到声音,心下更是惶惶然,好久才听得一句问话:“可宣了太医?用药了吗?”
“宣了,太医诊断是风寒……”小太监把太医诊断和用的什么药都说了一遍,最后道:“贵妃娘娘见老祖宗高烧不退,怕误事,吩咐奴才来禀告皇上。”
康熙本来听得认真,听到最后轻哼一声,才道:“佟妃在就好,她向来周到,你去太医院传旨,多宣几位太医会诊,怎地这风寒反复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