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妓女从良,其实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再是个妓女,或许她曾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苦衷只能换来一句感叹,那个妓女太可怜了;妓女金盆洗手,欲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于是风言风语将人紧紧缠绕,裹成蚕蛹,看,那个女人,曾经当过妓。
是不堪入目,是难以启齿,是令人唾弃。
不会有人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从何而来,但他们就是那么出现了,将满怀的希望死死钉在十字架上,言语燃得比火更猛更烈,直至将妓女的生命燃尽,即使死亡也无法将她从过去扒下。
在下定决心干这行之前,路从跬就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这一脚踏进去,未来就像是绑了个炸弹,它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他的人生炸得支零破碎。
但没有现在,又何来未来?未来再好,未来再差,没有当下,那都是空话。他必须选,也没得选。选了,他才有一丝机会与生活搏斗,才能挣一个未来。
一切的心理建设在陈阵突如其来的试探中轰然倒塌,他才发现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御其实脆弱得像滑稽的豆腐渣工程。
仅仅是一句试探。
他豁然发现,他比他想象中的怯懦,现实比他想象中更为可怕。而他,仅仅是个学生,他不可免俗地像所有普通学生一样,尚对未来有无限憧憬,也同样,毫无反击之力。
他记得父亲曾经给他讲过的越王勾践的故事,他尚记得父亲告诉他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要看的长远。如今,他才知晓这一屈一伸之间需要多大的勇气。
林栖优自打那天送他来学校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于是他有些自欺欺人地假装无事发生,他想他的生活过得很是惬意,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进校门时遇见兴起专门前来盯梢的陈阵,还会回应他意味不明的招呼。
蔡东乾倒是一反往常,也不知道他是几点到的学校,天天在门口守着他,和他一个时间进学校。
早自习之前他习惯利用大块的时间做些练习,一来清醒大脑,二来充足的时间不会让他的思维被轻易打断。
蔡东乾也说要跟着他学习,就赖在他边上,像模像样地拿着本练习展开,看着看着,手上就转起了笔。
“是有什么事吗?”蔡东乾第五次把笔掉在地上,路从跬终于抬起头问他。
蔡东乾没听见,捡起笔又低着头转了起来。
路从跬蹙眉。
第六次掉笔,蔡东乾径直弯腰,笔刚好掉在路从跬边上,他刚要伸手去捡,一只手先他捡起。
蔡东乾顺着那人的手抬头,对上路从跬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这是?”视线落到他写了一半的草稿纸上,蔡东乾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我打扰到你了?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
“是有什么事吗?”
“……”
蔡东乾看着他,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没做声。
“不方便讲?”路从跬了然,转身拿起笔接着写,“放心,我不多问。”
身边的人沉默半晌,“我爸我妈离婚了。”
他心下讶异,转头看他,没出声。
蔡父蔡母是商业联姻,婚后两人各玩各的。蔡东乾之前曾很不客气地把他家的料当瓜跟他讲过,满不在乎同他说:“我早习惯了,反正他俩不可能离婚,我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