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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快要待在烛光下昏睡过去的童童被他惊醒,桌角上剩了一半儿的桃子都跟着打转。

“没什么。”谢玟抬手覆盖住上半张脸,慢慢地道,“恨铁不成钢,不想去收尸,还有就是……他变化有点太大了,我一时想不通。”

“什么……什么铁什么刚,什么收尸。”童童没跟着他,自然不清楚他俩之间的情景,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哎呀没事的,要心平气和,要快乐开朗,不要担心焦虑,小皇帝是主角吉人自有天相,行了爹,快睡觉了。”

系统叫他爹都要叫习惯了。谢玟俯下身给童童解开头绳,随手系在了手腕上,然后抱着小女孩儿洗漱换衣服,一顿操作流畅至极,等打更人的声音响过之后,窗边的烛火也恰好熄灭,谢童舒舒服服地窝进她爹亲怀里,困得睁不开眼地道:“晚安……”

谢玟随手掖了一下被角,轻声道:“晚安。”

红瓦香楼彻夜通明,只有那件古旧的小楼灯火已熄,漫天飘雪,月光银亮如冰。

在牡丹馆的对面之处,在一眼能望到青玉楼的地方。敞开的窗子不断地灌注着呼啸冷风,屋里烧着的炭火、铜炉,在这样寒风的侵袭下,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郭谨为陛下加衣,但再保暖的外袍,倘若他浑身都没有温度,其实也无济于事罢了。郭谨叹了口气,拱手道:“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我睡不着的。”萧玄谦道,“再等一等。”

“谢大人已经睡了。那栋楼上的灯火已灭。”

“我知道……”他低声道。

“那您要等什么呢?”郭谨知道这句话僭越了,如果在紫微宫时,他决计不会问出来,也不会质疑陛下的决定,但此刻寻访至此、留在洛都,他也难免稍稍感性了一瞬间。

郭谨不认为自己能得到陛下的答案,继续道:“恕老奴直言,谢大人收走那把刀,并不是对陛下失望,而正是要保全陛下的性命……您这些年总是陷入困顿煎熬的局面,按理来说,帝王所需要的一切,往往如探囊取物,轻易便可得。但帝师大人不在此列,他会对流浪无依的弱小之人菩萨低眉,却不会对权力地位忌惮畏惧,谢大人拿回金错刀,是爱怜陛下。”

“爱怜……”萧玄谦喃喃道,忽而又笑了笑,“我知道他最心软了。”

“您是天下百姓的君主,是上位者,但在帝师身边,在您和谢大人的事情里,陛下须得放下您所拥有一切……只有谢大人起了恻隐垂爱之心,才容易勾起旧日的情。”

萧玄谦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夜色。

夜色茫茫,像是将一切秘密藏进了黑暗之中。在最深最沉浓处,那盏一直让他牵挂、让他无法安眠的灯烛也熄灭了,皎皎月光映在飞雪之上,静夜漫长、雪色蜿蜒,仿佛再苦苦等待,也没有结果。

“老奴妄议此事,请陛下责罚。”郭谨低首道。

然而萧玄谦只是挥了下手,没有责罚怪罪的意思。他转而问道:“老师有女儿这件事,你去查一查。”

“您的意思是……”

“五年前,老师出京办的几次案子里,都遇到过谁,到底是什么人跟他……”萧玄谦说不出那几个字来,越过这个形容,继续道,“是死是活都要查清楚,如果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朕寝食难安。”

“是。”

“还有暗卫十一,他……”萧玄谦话语一顿,“谢童的事,他是听老师的嘱托,才不回禀的么?”

郭谨立刻道:“暗卫只听从陛下一人。此举等同叛变,按例应当——”

“不必,”萧玄谦道,“若他是听老师的嘱托,才没有回禀我,这不是叛变。”

郭谨迟疑地看着他。

“……怀玉这十年都很辛苦,我从前看不上勾栏瓦舍、秦楼楚馆,觉得那里玷污了我的怀玉,但此时想来,十年前老师收我为弟子时,我那群各怀鬼胎的兄弟姐妹们,恐怕也在心里觉得是我玷污了先生。不仅如此,我的存在还玷污了他们。”

“陛下……”

萧玄谦低笑一声,他道:“就算老师再怎么教我,再怎么让我博爱天下,我也无从做起。我只能有他一个人。”

郭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得垂首叹息:“……陛下是要等帝师回心转意吗?”

萧玄谦沉默了许久,回心转意这四个字有些太遥远了,他好像还要走很久很久,才能摸得到一点边际,就像老师从回廊离开的那条路,明明那么短、一眼望到尽头,可是他到底要到哪一天,才有追上去的资格?

飘雪吹落到手背上,融化成洇湿的水痕。

“我只是要等雪停。”他道。

第36章麻烦

谢玟对于萧九的到来,其实是有所预料的。

从他离开紫薇宫的那一天起,就不曾相信萧玄谦已经选择放弃。按照小皇帝的性格,他能忍受一个月的分别,已是非常痛苦、非常压抑本性之事了。他想拥有和得到的,皆不能脱出掌控。

他常常觉得萧九有时候很有野兽动物的习性,记吃不记打,只知道从掠夺中尝到的甜头,却还没意识到肆意妄为带来的苦……但他前日的会面,跟以前很不一样。

“谢童”这个身份的存在,对于萧玄谦来说,可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就算小皇帝发疯再把他关回紫薇宫里,也不是不可能,但萧九……是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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