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曾说过,当年外祖之所以拒绝续弦,一是为了母亲,二则是为了逝去的发妻,只因外祖曾经承诺过,一生只娶外祖母一人。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外祖母会如此早的离世。
据说,外祖母离世的那日,外祖并不在上京,她留下遗言,破除外祖当年的誓言,让他续弦再娶。
而外祖充耳不闻,几十年来,一直坚守承诺。
外祖和外祖母的故事很短,短到几乎用一两句话便能讲明,可他们的情意,却很长。
叶朝歌抬眸看向前方背对着她的外祖,尽管看不清他的脸,更不知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带着颤音的话音中,不难想象他此时的神色。
平日里,外祖很少提及外祖母,不,或许说她从未听他提及过。
故而,在这之前,她便自然而然的以为,岁月悠长,外祖母早已成为外祖曾经的过客。
可在得知外祖和外祖母曾经的深情厚重,以及见到今日的外祖,她才明白,有些人,不提起,不代表着忘记,而是深深的刻在心底,夜深人静无人之际,独自缅怀。
她本以为,世间男子皆薄幸,如叶庭之,如陆恒……
直到遇到卫韫,直到听完外祖与外祖母的过往,她才知道,眼孔浅显的人是她!
是她一朝被蛇咬,便断定了世间再无好男人。
“歌儿,你过来,给你外祖母磕头。”
叶朝歌回神,依言上前,在墓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外祖母,我是叶朝歌,是您的外孙女。”
祁继仁侧过去抹了把脸,随即伸手将叶朝歌扶起来,对着发妻冰凉的墓,“嫣儿,她便是我们的外孙女,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把她找回来了……你看,歌儿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祁继仁拉着叶朝歌,对着墓说了许久的话。
随即又将叶辞柏叫过去,“这一年柏儿这臭小子让人操碎了心,不过好在,他还好好的待在我们的身边……”
祁继仁平日里,并不是一个特别话多的人,而今日,他就像是将一年的话都积攒到了今日一般,一直说到做法事的人过来,方才停下。
法事尚未结束,天空再度飘起了雪花。
待结束之际,漫天雪花飘舞,披风的围领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阿嫣,雪越下越大,我们该回去了,待来年,我再带他们来看你……”粗嘎的声音顿了顿,祁继仁又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寂寞,你且再等等我,等我将孩子们安排好,就去陪你……”
“父亲!”
“外祖!”
祁继仁的话音刚落,祁氏和叶朝歌齐齐惊叫,便是叶辞柏亦是震惊的看向他。
相较于他们的震撼,祁继仁却摆摆手,“人都有那么一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们不必如此。”
当然,他的那一日,不会是现在,他的牵挂系于眼前三人之身,即便到了那一日,他也要将他们安排好。
“好了,下山去吧。”
说罢,背着手,率先离去,头也不回,再不曾转身,一眼未看。
尽管如此,从他佝偻的背影,以及沉重的步伐,不难看出,这个铁血刚强的男人,将思念及不舍,皆强压于心底。
叶朝歌转头看眼孤零零的墓,眼睑微垂。
其实,不只是外祖母一个人在底下寂寞,活在世间的外祖,也是寂寞的吧。
失去了心爱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