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40节</h1>
宇文承川见宇文策与顾蕴说话时,头也不抬一下,虽知道他心里未必想的未必与他表现出来的一致,也算是满意了,他再是太子,也没办法控制别人的意志,遂笑道:“我几时不相信了,十一哥的真本事如何,别人不知道,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再四的保荐他了,对了,十一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没有受伤罢?”
宇文策仍是头也不抬,哪怕感受到顾蕴打量他时,只是恭声回道:“多谢殿下关心,只是一些小伤,已无大碍。”顿了顿,又道:“也得多谢殿下与娘娘肯给臣这个机会,让臣侥幸打了这次胜仗,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回头臣一定备了薄酒,好生敬殿下三杯,就是不知道殿下与娘娘肯不肯赏这个脸。”
宇文承川笑道:“什么赏脸不赏脸的,十一哥有请,我自然是随叫随到,就是十一嫂如今临盆在即,怕是不方便款待太子妃,只好以后有机会时,大家再聚了。”
顾蕴笑着接道:“十一哥一回来便忙个不停,必定还没回家给王叔请过安,瞧过十一嫂,去见过父皇后,便快些回家罢,王叔与十一嫂,尤其是十一嫂,还不定怎生记挂呢。十一哥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里,十一嫂不但把你们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宗室亲贵里也是一水儿的好名声,你娶到这个媳妇儿,可算是赚大发了,以后定要加倍的待人家好才是。”
他夫妻两个不提及这一茬,宇文策至少这一路至今,还真忘记自己还有个老婆了,闻言不由微微有些歉疚,道:“那只能等内子平安生产后,再请殿下与娘娘赏脸了。时辰已不早了,臣先去向父皇复命了,待复命完了后,臣也好早些回家去,就先告退了。”
说完抱拳向二人行了个礼,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去了。
冬至在一旁余光看在眼里,方暗暗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殿下与世子爷连口味都那么相同呢,果然是身上都流着宇文家血液的兄弟吗?
宇文承川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见顾蕴已没事儿人一样的,在与冬至说话儿:“我以前一直想着这袖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也就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吓唬吓唬敌人罢了,还是昨儿眼见可能会有大事发生,防患于未然,才将其佩戴在了身上,没想到威力竟那么大,可真是个好宝贝!不过貌似大了些,能改小点儿吗,我方才一直都担心,行动稍稍大了些,就让宇文承祚瞧出来了,可就坏事儿了,若能改小些,下次也就不必再担心被发现了!”
当日宇文承川的人研制床弩时,免不得要做废做残一些半成品,总不能就那样白白浪费了,宇文承川再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是这样花的,那些能工巧匠们便用那些半成品,改造了不少有用的小玩意儿,这袖箭便算是其中改造得最成功的成品,宇文承川见小巧精致,便带了一些回宫,让顾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然真派上了用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怒道:“还有下一次,你方才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就忘记了吗?看来我得好生让你长长记性才是!”一边说,一边逼上前两步,直接将顾蕴扛到肩上,便往外走去,反正这会儿全是东宫的人了,他也不怕被人瞧了去笑话儿。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还不行吗……”
余下冬至在顾蕴的惨叫声中,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才折回殿里,满脸杀气的吩咐起侍卫们来:“把这群混帐东西都给咱家扔去乱葬岗喂狗去,竟敢挟持小殿下,一个个儿的活该葬身狗腹!”
又吩咐其他人,“再安排人把东宫里里外外都给咱家拉网式的搜查一遍,连枯井什么的都别放过,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大家都不必活了!”
其时皇上已再次见到宇文策了,听得宇文策说:“幸得皇上庇佑,小殿下安然无恙。”
皇上先是一喜,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哪怕只是众多孙子中的一个,听得他被掳,皇上一样忍不住担心,何况这个孙子还不是普通的孙子,至于东宫和整个朝堂来说,都意义重大,遂捋须笑道:“安然无恙就好,那朕也可以放心了。只是究竟是何人敢那般胆大妄为,在禁宫内院作奸犯科,实在可恨至极!”
但在听得宇文策满脸凝重的又说了一句:“回皇上,掳人之人乃……乃四皇子殿下,如今已伏诛了,还请皇上节哀。”后,皇上笑不出来了。
与二皇子一样,再是不肖子,再是恨到恨不能当面抽死他的地步,皇上也没真想过让四皇子死,可如今他又收到一个儿子的死讯了,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他死了三个儿子,还都是曾让他引以为傲过的儿子,果然天家容不得亲情和兄弟情存在吗?
宇文策何等聪明之人,见皇上冷了脸,忙说道起事情的经过来:“当时殿下与臣赶到时,太子妃娘娘已以己身换回了小殿下,殿下问了四皇子,要怎么才肯放人后,四皇子说了自己的条件,要让皇上将夷州给他做封地,并且,昭告天下以后若非他的子孙后代先大逆不道,朝廷永世不得发兵攻打他们。这样的条件,连太子妃娘娘一介女流,都知道不能答应,何况太子殿下?断然便拒绝了四皇子的条件,太子妃娘娘也深明大义,说自己愿意舍生取义,让太子殿下不必管她的死活,然后便与四皇子厮打起来,太子殿下与臣见机不可失,忙也带着侍卫们扑了上前,一通混战后,太子妃娘娘倒是救了回来,四皇子却已……还请皇上恕罪!”说完单膝跪了下去。
一席话,说得皇上脸上的冷意都被怒意所取代了,拍着御案道:“那个逆子,做下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之事,不来向朕请罪告饶,自领惩罚也就罢了,还想要夷州做封地,去那里做土皇帝,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怎么不上天呢!太子与太子妃都做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
所以,亲情父子情什么的,一旦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权益,皇上摒弃得比谁都快,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呢?倒是免了旁边几位亲王阁老正打算出言为宇文承川开脱了。
宇文策忙道:“臣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罢了,当不起皇上的夸奖。”
皇上笑道:“诶,你都当不起朕的夸奖了,这满朝也没几个人能当得起了。你父王今儿没进宫来,说是放心不下家里小的小,弱的弱的,你且快回去罢,他见了你一定很高兴,等忙过了这几日,朕再为你设庆功宴!”
宇文策少不得向皇上道了谢,才起身却行退了出去。
一路上都可见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们,在忙着各处收拾残局,越往外走,收拾残局的人就更多了,仅他经过的西华门宫门前的空地上,就聚拢了不下百日,正抬了水来冲地上的血迹,昨夜那样的大乱,岂能不血流成河,又为皇城上空添不知道多少缕冤魂的?
宇文策不由暗叹了一口气,那些将士们若是死在了疆场上倒也罢了,如今却死在自己人手里,不管是对方的还是己方的,都是死也不能瞑目罢?
所幸待出了宫,行上了大街后,情况就要好得多了,虽大半商家都关门闭户的,街上也没几个人,与早前的繁荣阜盛大相径庭,到底没看到残垣断瓦,血淌大街之类本以为会出现的景象,宇文策心里方好受了一些。
正要继续往前走,迎头遇上了金吾卫一个曾在自己旗下过的千户,宇文策忙勒住了马,对方也已看见他,小跑着上前行礼来了:“世子爷,昨夜便听说您凯旋班师了,属下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可真是太好了,兄弟们都很记挂您呢!”
宇文策点点头:“我也很记挂大家,你带着兄弟们忙什么呢?巡城?”
那千户笑道:“是啊,指挥使大人怕城中再有叛军的余孽作乱,偏五城兵马司如今群龙无首,还有半数以上都是待罪之身,无人可用,指挥使大人便派了属下并王千户齐千户各领了自己的人,在城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没想到竟有幸遇上世子爷,属下造化大了。”
宇文策回以微笑:“既指挥使大人让你领了兄弟们巡城,我便不耽误你了,等回头忙过了这一阵,再请兄弟们吃酒,你去忙罢。”
“那敢情好,属下就先代兄弟们谢过世子爷了。”
宇文策笑了笑,打马继续往前走,那千户却又绕到了他前面,道:“世子爷这是回府吗?如今荣王爷与世子妃并世子爷的家小们都在宗室营里呢,您这会儿便是回家怕也见不到人,倒不如直接去宗室营。”
父王他们还在宗室营?叛军都已击退投降了,他们怎么还不回府,莫不是府里遭到了不小的破坏,让他们暂时没法儿回去?
宇文策忙调转马头,向宗室营奔去,小刀几个忙向那千户道了谢,也打马追了上去。
一时到得宗室营,却见不止荣王府的人在,其他王府宗亲家的女眷也还有不少在的,亦连显阳侯府和平府的人都在,宇文策这才心下稍松,看来大家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再继续留在宗室营,而不是暂时有家回不得,不是府里遭到了破坏,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人平平安安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慢慢的再休整恢复便是。
荣亲王与丁氏听得宇文策来了,则是高兴得满脸放光,荣亲王虽是做父亲的,这么长时间不见儿子,儿子又是从战场上回来,且大家都才经历了一场大乱,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幸与后怕,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扶了长随便亲迎儿子去了。
丁氏与一众女眷一起待在宗室营的西花厅里,虽也恨不能立时见到自家世子爷,却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方便出去,反倒惹人笑话儿,只能强忍着满心的喜悦与期待,频频张望起门口来。
何侧妃见状,因小声笑道:“世子妃别着急,很快就能见到世子爷了,本来还以为世子爷赶不上您生产了呢,没想到竟赶上了,昨夜乱成那样,大家也都是毫发无伤,真是可喜可贺,可见小爷是个多有福气的!”
丁氏想起昨夜刚乱起来,他们还没被护着过来宗室营时的情形,这会儿都还忍不住后怕,不自觉红了眼圈,道:“福气不福气的且不说,只要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祁夫人与平大太太等人闻言,忙都在一旁笑道:“如今大家可不都平平安安的,世子妃可不兴哭的,如今您临盆在即,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昨日还没彻底乱起来之前,祁夫人便因事先接到了顾准的消息,怕晚间会有大变故发生,不但自己将家里上下人等都该组织的组织起来,该分散的分散开来,随时做好离开府里的准备,一旦真乱起来,他们做为太子妃的娘家,且顾准的位子特殊,一定首当其冲遭殃。
还打发人往平府去送了消息,让平府也照样准备起来,以免届时手忙脚乱的,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所以在盛京刚乱起来之初,两家人便先赶到了宗室营,与礼亲王府五六两位皇子府等宗亲贵胄们守望相助,到了后见荣亲王府的人还没过来,想起荣亲王府因为宇文策的关系,也必定是首当其冲遭殃的,忙又派了人去荣亲王府接人,如此方算是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宗亲们的伤亡。
这还罢了,平大老爷更是有勇有谋,不但带了子侄们去与保护他们的将士们并肩作战,听说了作乱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恰是吴指挥使亲自带队后,想起吴指挥使自来忠勇,应当不至于至于倒行逆施,可见定是受了胁迫。
遂亲自带人,去了吴指挥使家中营救吴老夫人等人,用的法子也与顾蕴之前的差不多,也是以己身换下吴老夫人后,找机会一箭射在了永嘉侯世子的胸口,——那袖箭之前虽未被证实过有多好用,顾蕴想着平大老爷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打发人送了出去给平大老爷,不然平大老爷也不敢以身犯险,所幸真有用,当场就让永嘉侯世子毙了命,论起胆大包天来,甥舅两个倒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只不过平大老爷就没有顾蕴那般幸运了,只脖子上被划破了一点儿皮,而是被强弩之末的永嘉侯世子拼着最后一口气,砍在了后背上,这会儿人都还没醒呢,所幸大夫来瞧过后,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将养个个把月的,便有望痊愈了。
丁氏听得祁夫人与平大太太的话,忙笑道:“看我,不高兴了要哭,高兴了还是要哭,倒让两位夫人看笑话了,也不知道多早晚,我才能历练得似两位夫人般,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尤其是平西伯夫人,平西伯都伤成那样了,她虽着急,照样一丝不乱,让人看了本来心里还很慌乱的,也无端平静了下来,只希望她到她那个年纪时,能有她一般的沉稳从容,她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