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2 / 2)

林贵妃听了儿子的前半段话,正气得不行,谁知道儿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说了后半段话,这下她顾不得生气了,满脸都是震惊与恼怒:“五六十万两银子,他拿那么多银子来做什么,府里自有祭田和产业,一年四季皇上与本宫的赏赐也从来没有断过,阖府上下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他还贪那么多银子来做什么,他这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不成?他把皇上置于何地,又考虑过一旦事发后,我们母子会因此受到多大的牵连吗?真是气死本宫了!”

二皇子长叹了一口气,才郁郁的道:“母妃且先别只顾着恼舅舅,听我把话说完您再恼也不迟。舅舅吃那么多空饷不是为了自己,正是为了母妃和儿臣,他将那后来慢慢征齐的一万新兵瞒下,充作了自己的私兵,如今个个儿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您说没有足够多的银子能成吗?就这样,舅舅与我还贴了不少银子进去养他们,给他们置办装备,所以您别恼舅舅了,他对我们母子,已经尽到一个做兄长和舅舅的,所能尽到责任与情义的极限了。”

林贵妃这才知道自己错怪兄长了,一时又是懊悔又是心疼,红着眼圈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从来都没听你和哥哥说起过,在你心里,我这个母妃就真那么经不起事,就真那么沉不住气,从来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吗?我若是一早知道,我素日一定不那么铺张浪费,一年下来,月例加上皇上素日的赏赐,怎么也能省出上万的银子来,再加上我那些体己私房,这么多年多的没有,十几万两却是尽有的,你舅舅指不定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了……你为什么就不早点告诉我呢?”

二皇子苦笑道:“母妃那点银子,不过杯水车薪罢了,何况我和舅舅也不忍心让您那样苛待自己,至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您,既是担心兹事体大,您一个不慎说漏了嘴,后果不堪设想,也是想着这些事本就该由我们男人来承担,若一个男人连让自己的老母妻儿在自己的羽翼下安享荣华富乐都做不到,那这个男人也不配做男人了。”

见林贵妃眼泪又来了,忙又道:“母妃也不必难过,事情不出也出了,如今再去纠结早点晚点告诉您,根本已毫无意义,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善后是正经。”

林贵妃闻言,忙胡乱拭了泪,道:“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母妃都听你的,绝不会再坏你的事。”

二皇子皱眉道:“我那些幕僚们都说,舅舅的总兵大印既已被夺,再想要回来,怕是不可能了,甚至要保住舅舅的爵位,不让舅舅被父皇知罪也不容易,父皇最恨贪墨是世人皆知的,除非……除非舅舅将贪墨的银子都吐出来,父皇看在舅舅认错态度良好,看在外祖父和他这些年为大邺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再就是看在我们母子的份儿上,应当还是会不治舅舅的罪,并保留舅舅爵位的。”

可那不是几千两几万两银子,而是整整几十万两,他这几年要养那么多人,又要定期给舅舅送银子去,已经是勉力支撑,拙荆见肘了,再让他一下子拿出五六十万两银子来,怎么可能?

就更不必说那一万精兵还等着他养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还等着将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靠那一万精兵出其不意的取胜呢,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不养他们了?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岂是他说不养,就能不养了的,他如今真正是进不得,也退不得了!

林贵妃已急道:“那我们赶紧凑银子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舅舅在军中经营那么多年,就算人不在军中了,余威犹在,必要时,还是能起到作用的,何况只要起了战事,他便大有起复的机会,若如今叫皇上治了罪,以后便是罪臣之身了,哪还有起复的资格?我应当能凑出十几万两银子来,你外祖母和你大舅母,还有其他舅舅舅母们凑个二三十万两的应该不难,剩下的你再凑点,应当就差不多了,我这就打发人出宫传话给你外祖母,让他们立时开始凑银子去,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她与皇后能分庭抗争这么多年,说到底都是因为她娘家得力,若她兄长此番让治了罪,她的娘家也因此成了罪臣之家,那她以后在皇后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所以无论如何,兄长的爵位她都必须保住,她也决不能让自己成为罪臣之妹,后半辈子都顶着这个不光彩的名头过日子!

二皇子思忖了片刻,才涩声道:“不瞒母妃,我那里每一笔银子,不论大小,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用处,绝不能挪用哪怕一两的,您要我凑个三二万两的应应急,我还勉强能凑出来,上了五万两甚至更多,就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这,那一万精兵下季度的粮饷供给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母妃能不能设法,再多凑一些?”

林贵妃当然知道儿子既想要那个位子,少不得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却没想到,儿子的财务状况竟紧张到这个地步,连区区几万两银子,都能难倒他,便是他们侥幸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少不得只能先将预留给你妹妹置办嫁妆的银子挪用了,再设法变卖一些素日用不上的器物,应当能再凑十万两,只是就怕仍不够……对了,萧氏那里,多的凑不出来,几万两应当问题不大罢,你要不与她说说,让她也凑几万两?”

☆、第一百八七回 挑事

林贵妃想的是,二皇子妃既已嫁给了二皇子,做了他们林家的外甥媳妇,如今母家有难,她自然该竭尽所能,让母家顺利度过难关才是,毕竟他们母子婆媳与林家骨肉至亲,绝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满以为二皇子也定然会赞成自己的意见。

不想二皇子却断然道:“萧氏这一胎本就来得艰难,更怀得艰难,如今一日里大半时候都得卧床静养,便是偶尔能下床,也只能在屋里略走动走动,她自来闲不住的,为了孩子这次是真吃足了苦头,这事儿我不打算告诉她了,母妃也别告诉她,省得她又忧思过度,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林贵妃心里立时酸溜溜的,儿子几时这般维护过萧氏,如今倒将她当宝,为了她竟连自己这个母妃都敢驳回了,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因悻悻的道:“我又不是让她白给,只是暂时借她的银子,等度过了眼下的难关,我们手上宽裕了,立刻就要还给她的,你至于这么护着她吗,弄得她跟美人灯似的,风一吹就要倒一样,当谁不知道她爹打小儿拿她当儿子一样胡打海摔长大的呢?”

二皇子就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忘了婆媳自来是天敌,做儿子的决不能当着亲娘无条件的维护自己的媳妇儿了?因忙笑道:“她是让我岳父当儿子一般养大,可如今她不是怀着身孕,怀相一直不好吗?儿臣也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别人不知道儿臣有多盼望一个嫡子,母妃难道还不知道不成?”

顿了顿,笑容变得勉强起来:“何况如今舅舅失了两枚总兵大印,如今我们就只剩下我岳父那一枚总兵大印了,文臣有柯阁老在一日,我们都是指望不上的,何况文臣里好些人都是支持所谓大道正统的,好些文臣甚至连老三的账都买,只一门心思支持东宫那个婢生子。我们能指望能争取的,只有武将和封疆大吏们,是决不能再让我岳父对我有所不满了,母妃也知道,早前因为我让庶子生在了嫡子前头,我岳父已对我颇为不满了,得亏萧氏如今有了身孕,不然我岳父还不定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母妃,我不告诉萧氏,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还请母妃千万也以大局为重。至于缺的银子,我去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如今离舅舅被押解回京怎么也还有十天半个月,我总能想到法子的。”

说话间,二皇子不由再次庆幸起二皇子妃的身孕怀得正是时候来,以自家岳父对女儿的疼爱与看重,若萧氏一直怀不上孩子,十有八九就不会再全力的支持他了,他为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将来让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来继承,让女儿和自家都得看别的女人的脸色看日子,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看来以后自己待萧氏得更好一些了。

一席话,说得林贵妃没了话,好半晌方道:“我不告诉她也就是了,你别说了,越说我心里就越难过。可你不是说你的每一两银子都提前安排好了用处吗,你上哪儿想法子去?还是我来想罢,这些年你父皇给我和你妹妹的赏赐着实不少,首饰珠宝摆件什么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虽都有大内的印记,只能上黑市里变卖,到底还是能变成银子的,只是我得先安排人弄一批假的来替换,所幸你妹妹离及笄还有两年,等熬过了这一关,我还来得及重新给她准备嫁妆,不然就真得委屈她了。”

说得二皇子心里也越发难受了,道:“那些真正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母妃可千万别变卖了,不然将来即便有银子了,也买不回一模一样的来,照样还是委屈妹妹。母妃也别因为银子紧张,就苛待自己和妹妹,更别做克扣宫人月例赏赐那样没品的事,我们银子再紧张,也不缺那三瓜两枣,没的白让人说嘴。不过说到妹妹的婚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大中的幼子我前儿曾无意见过一次,倒是文韬武略,英气不凡,母妃要不找机会探探吴夫人的口气去?”

五城兵马司掌管着盛京城的安保防务,若吴大中的儿子尚了五公主,自然就是二皇子阵营里的人了,二皇子将来万一要起事,五城兵马司绝对能起到不可取代的作用,所以二皇子才会有此一说。

林贵妃却皱起了眉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才得三品,还是幼子,也太委屈你妹妹了,她可是所有公主里身份最尊贵,也最得圣宠的,总不能叫她的驸马反是姐妹里最次的一个罢,要不,还是再看看,实在不行了,再决定也不迟?倒是你,老三能纳个金光闪闪的侧妃,你难道就不能,如今光靠节流怎么成,还得想法子开源才成啊!”

“那吴小公子是真万里挑一,不然我也不会向母妃开这个口,我就福雅一个妹妹,如何舍得委屈她?不过母妃既不同意,此事就以后再说罢。”二皇子见母妃不同意自己的提议,也就不再多说,心里却想着,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得促成了,又道:“倒是我纳侧妃的事,我也想过,不过一来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来萧氏胎像还不稳,且待我从热河回来后,萧氏的胎像也稳了,我们再从长计议罢。”

林贵妃应了,“那我这就悄悄替你相看起来,横竖这次热河之行,我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了,不过要找个门第不算太差又得有银子,关键还得人家愿意的人家,谈何容易?而且再怎么有钱,难道还能胜过东宫那个贱人去不成,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何那般厚爱那个贱人,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自她进了宫起,我们的处境便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更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总有一日,我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二皇子沉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何况据我看来,顾氏是有银子不假,那个婢生子才真正不是省油的灯,可恨我们竟被他蒙蔽了二十年,让他暗地里丰足了羽毛,至今都摸不清他的深浅,我总得先摸清楚了他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当下母子两个又低语了一回,二皇子方暂别了林贵妃,往后面的配殿看二皇子妃去了。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永嘉侯落马的消息于林贵妃母子来说自是晴天霹雳,于其他人来说,就未必了,譬如宗皇后母子。

这可算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虽然受创的是二皇子而非宇文承川,但二皇子也是敌人,那于他们来说便是好事,指不定二皇子经此一役,就越发恨毒了宇文承川,定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呢,那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再不然,二皇子眼见自己势力大减,夺嫡的希望已是不大,就退而求其次,转而与他们联手,支持起他们来呢?那当然就更好了,看来他们得尽快找机会去与二皇子接洽了。

再譬如四皇子一系,对此事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就是要他们三个拼得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才好呢,一时的得失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东宫上下自然也因为此事欢欣雀跃,只有自家主子的地位越发稳固,他们的日子才能越发好过不是吗?

顾蕴自听了冬至禀告前廷传来的消息后,便一直在等着宇文承川回来了,当然等待期间,她也没闲着,还亲自安排了晚膳的菜色,不光是安排她和宇文承川的,连孟先生计先生等人的也一并安排了,此番能这般顺利的将永嘉侯拉下马,重创二皇子一系,宇文承川固然功不可没,孟先生计先生等人也是至关重要,她除了犒赏宇文承川,少不得也要犒赏孟先生计先生等人一番才是。

于是等到晚间孟先生计先生等人回到半月泮,就见厅里早已摆好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佳肴,还有各自爱喝的酒了。

想起这些日子顾蕴隔三差五就要打发人过来给他们送宵夜,一应吃穿用度也是无微不至,让他们的日子甚至比早年在家时,还要舒坦受用几分,孟先生因捋须笑向计先生道:“太子妃如此面面俱到,不但是太子殿下的福气,更是我等臣下的福气!”

计先生点头笑道:“可不是,关键太子妃还有一颗胸怀天下,悲天悯人的心,更是万民的福气!”

两人赞了顾蕴一回,才与其他几人一道落了座,享受起美食与美酒来。

彼时宇文承川也已回了崇庆殿,见当中的桌子上早已满满当当的摆了各色佳肴,顾蕴则一见了他便亲自迎上前服侍他更衣净手,不由笑道:“又是好酒好菜,又是美人计的,说罢,想要指使我做什么,你就算不摆出这个架势,只要你开了口,我难道还敢拒绝你不成?弄得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去你的!”话没说完,已被顾蕴笑不可抑的打断了,娇嗔道:“说得跟我往日里没有给你好酒好菜吃,没有这般亲自服侍你似的。”

宇文承川看了一眼桌上,笑道:“往日里菜色虽也丰盛,可没丰盛到这个地步,你也有亲自服侍我,可不像今儿笑得这般温柔这般甜。”

顾蕴笑道:“这不是今儿高兴吗,不过,你既说往日菜色不丰盛,我笑得不够温柔不够甜,那我以后就真只给你吃青菜豆腐,更衣梳洗什么的也都你自己来了,方算是实至名归。”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告求饶来:“好蕴蕴,我知道错了,我只是顺口这么一说而已,你别‘实至名归’好不好,不然,罚我今晚上仍给你搓背?”

顾蕴想起他说是给自己搓背,搓着搓着就……不由脸上发热,没好气道:“你上次也说给我搓背,结果却……把水弄得满净房都是,害我被锦瑟她们暗地里笑话儿了好几日,我可不想再被笑话儿了。”

说得宇文承川讪讪的:“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这次我保证再不了。”

“谁信你!”顾蕴撇嘴。

夫妻两个耍了一回花枪,才各自落了座,举箸用起晚膳来,宇文承川兴致极高,一个人把一壶酒喝了大半,顾蕴高兴之下,也陪着喝了三杯,待酒足饭饱了,方移到次间吃茶说话儿。

顾蕴少不得要问永嘉侯落马的具体过程:“我白日里听冬至顺口说了一句,说永嘉侯本来都已将钦差大人们摆平了的,谁知道当天夜里就出了变故,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变故?我问冬至,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没有你的话,他不肯告诉我,我也懒得问他了,如今索性直接问你,你快告诉我罢,我都心痒痒一下午了。”

宇文承川笑道:“他不是没我的话不肯告诉你,是真不知道,这事儿是我让东亭领着杨桐罗镇几个去办的,他如今主要精力都放在打理东宫的一应琐事上,哪还顾得上去关注外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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