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妈妈卓妈妈跟她的年头虽不短了,到底难脱江湖市井之气,偏宫里的规矩比之显阳侯府,何止严了十倍,她不想让她们受约束甚至身处险境,也不想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最妥当的法子,便是不带她们进宫了,反正便捷要人管理,她的陪嫁庄子铺子也需要人打理,不怕没地方安置她们。
至于喜鹊,则被她托了祁夫人,放良出去许了个小康之家的长子,那家有百余亩田地,两间铺子,家里也有十来个下人使唤,喜鹊一过门就是当家奶奶,日子很是好过,也算是她报答她前世对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不离不弃了。
其实锦瑟卷碧几个顾蕴原也不想带的,她们年纪都比她大,最小的明霞也已满了二十周岁,常人在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成行了,她原也打算将几人放良出去嫁人的,让她们跟她进宫,得将她们的青春耽误到什么时候?
奈何几人都坚持,说至少在她在宫里站稳脚跟以前,绝不离开她,她想着自己进宫后,身边也的确需要知冷知暖,往常使惯了的人服侍,少不得只能暂时留下她们,且待回头有了人可以接替她们后,再放她们出去嫁人了。
还有刘大罗镇杨桐三个,除了刘大被她留在了便捷帮着大掌柜管事以外,罗镇杨桐都让她打发去了季东亭手下办差,一来可以帮宇文承川多少分点儿忧,二来将来二人若能因此挣出个前程来,以致封妻荫子,也不枉他们忠心耿耿的护卫她这么些年。
当下顾蕴给锦瑟卷碧和白兰紫兰两拨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白兰紫兰几个便识趣的行礼退下,让锦瑟卷碧几个服侍顾蕴。
四下里全是自己的丫鬟,顾蕴不自觉又放松了几分,她喝了一杯热茶,先由锦瑟卷碧给她脸上涂了茶籽油,用细软的棉布一点点的把脸上的脂米分都卸了,再由明霞暗香服侍着去净房内的温汤浴池里洗了个澡,浑身抹好了香蜜香膏,这才躺到临窗的榻上,任锦瑟拿大手巾,给自己绞起头发来。
同时漫不经心的打量起新房,亦即东宫崇庆殿的后殿来,一眼望去,是五间带耳房的正房,东边的梢间做了内室,次间做了宴息室,耳房则打通做了净房,便是方才她沐浴的地方了;西边看不到,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既是她的寝殿,以后应当能随她支配。
顾蕴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至少东次间与东梢间都是按照自己在饮绿轩的房间布置的,一应陈设都与她的屋里八九不离十,连她这会儿躺的榻,她屋里也是在这个地方摆了一张,难怪她方才一进来便觉得熟悉,只一时竟没往那方面想……不用说,一定是宇文承川特意吩咐人这般布置的了。
顾蕴一时感动莫名,嘴角漫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容来。
只是连日来身心都高度紧绷,如今总算一切都暂时尘埃落定了,顾蕴的情绪也就激动了片刻,便在锦瑟轻柔的动作下,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惚听得外面有人说话:“殿下,燕窝粥来了……”
然后耳边便传来了宇文承川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蕴蕴,起来喝了粥再睡。”
顾蕴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见宇文承川手里正端着一个霁红小碗坐在自己身侧,旁边的椅子上则搭着先前锦瑟给她绞头发的大手巾,锦瑟却早已不知去向。
顾蕴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后来给自己绞头发的,竟是宇文承川不成?她忙坐了起来,道:“你……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前面已经散了吗?锦瑟她们呢,怎么见殿下回来,也不说叫醒我?”
说着见他已换过一身暗紫常服,身上也几乎闻不见酒气,只闻得见清爽的瑞脑香味儿,知道他已梳洗过了,心里越发将锦瑟几个骂了个半死,他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她们将他的话视为佛隐纶语,却连顺便叫醒自己这个正牌主子都做不到?
宇文承川看向她的眼神就越发温柔了,笑道:“前面已经散了,锦瑟几个是我让她们退下,不叫醒你的,你累了这些日子,难得今儿终于能放松一下了,我怎么忍心叫醒你?不过你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喝点粥再继续睡罢,不然半夜少不得要饿醒了。”一面说,一面已舀了一勺粥,送到顾蕴嘴边。
顾蕴这会儿早饿过了,并没什么胃口,不然先前她早吩咐冬至让人给自己送吃的来的,不过未免半夜被饿醒,还是觉得这会儿吃点东西比较好,只是宇文承川难道不知道,他这样服侍她,她根本吃不下去吗?因忙道:“殿下,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宇文承川却坚持道:“我就爱服侍你,张嘴。”待顾蕴却不过张口吃了后,才继续道:“你别叫我殿下,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对我嬉笑怒骂都随心所欲的样子,那样才像两口子嘛,如今这样,没的白生分了。”
顾蕴红着脸想反驳他,谁跟你是两口子了,但以前能反驳时没有反驳,如今想反驳也反驳不着了,只得作罢,然后暗暗腹诽,自己见他今日一直都一副一本正经,温文尔雅,应酬所有人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怎么就忘记他骨子里其实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了呢?也罢,自己叫他‘殿下’也觉得有些别扭,索性还是跟以前一样罢。
于是不再坚持,垂眼任他继续喂起自己来,几次过后,仅剩的几分别扭便也就越来越淡了。
宇文承川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放松了下来,遂继续引着她说话,以免她待会儿紧张:“今日你累坏了罢?大早便起来,之后又是这样礼那样礼的,原本我那几个弟弟大婚时,并没有这么复杂,可太子大婚只比天子大婚差半阶,一应礼仪都遵循古礼而来,旁人瞧着倒是体面荣耀了,也就只有我们两个自己,才知道究竟有多繁琐有多累人了,不怕你笑话儿,我这会儿双腿都还有些发软呢,白日里站的时间太长了。”
顾蕴正看着他干净的下颌,只觉说不出的清隽英挺,就听得他说自己双腿这会儿都还发软,忙关切道:“那收拾一下,就早些歇下罢,明儿且还有得忙呢。”
宇文承川心下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点头道:“嗯,那你漱了口,我们便早些歇下罢,明儿五更就得起来准备给帝后磕头,还要认亲,宗室人多,五服以内的都数不过来,不到午时只怕完不了。”服侍顾蕴漱了口,牵着她的手往东梢间的千工龙凤呈祥拔步大床走去。
顾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早些歇下’意味着什么,跟宇文承川似的,双腿也开始发软起来,一瞬间竟生出了一种想要逃出这间富丽堂皇的寝殿的冲动。
宇文承川怎么可能让她逃,天知道他等这一日究竟等了多久,方才进屋瞧见她一身大红中衣,披散着头发躺在榻上美人酣睡,脖颈和一弯玉臂露在外面,大红的衣裳,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红黑与雪白形成极致的对比与诱惑时,他又是怎样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了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一感受到她的手下意识想挣脱自己的手,宇文承川立刻握得更紧了,待二人走到床前后,才勾唇邪邪一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当年我们前几次见面时,你那份镇定与稳重,可是让我好生刮目相看,原来你也是会紧张会害怕的。”
顾蕴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以外了,片刻方尽量自持住嗔道:“废话,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紧张害怕的时候……那个,我们能再说会儿话再歇下吗?”
宇文承川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男人骨子里天生的暴虐因子越发被激发出来,恨不能一口将她吞下肚的冲动就更强烈了,好歹强忍住了,笑道:“行啊,我们躺到床上说罢,说累了也好闭眼就睡,多省事儿。”说着放开顾蕴的手,掀开外面的大红龙凤呈祥的鸭绒被便先躺了进去。
顾蕴等了片刻,见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好歹他没有急进的逼她……她于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宇文承川,躺进了里面那床鸭绒被里。
宇文承川就握了她的手,开始说起话来:“你今日一定很舍不得老太太和舅母们,还有你的其他亲人罢?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带了你回去见她们的……好在除了老太太,大舅母与大伯母四时八节都要进宫的,见面说话的机会倒也不少……东宫如今人口简单,冬至和另一个掌事太监胡向安都应付得来,你慢慢接手东宫的宫务也不迟……等过几日忙过了,我还得带你去拜望义父义母,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温柔而缱绻,如一曲催眠小调般,很快便让才因他探手过来而紧张了一把的顾蕴放松下来,一开始还认真听着,但很快便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蕴恍惚听得有人在耳边轻柔的叫她:“蕴蕴。”
她才要答应,一具滚烫的身体已经贴了过来,耳垂也被轻轻的含住了,酥酥麻麻的感觉立时传遍全身,让她不由打了个颤儿,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随即又是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顾蕴忙本能的按住了那只作怪的手,磕磕巴巴的说道:“不是、不是说双腿站久了,软、软得很吗……”
话没说完,已被堵了嘴,良久才气喘吁吁的被松开,宇文承川的声音喘息着带着几分笑意:“我不那么说,你能这么快便同意与我早些歇下吗?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顾蕴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更知道他不是董无忌那个人渣,把他与董无忌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都是对他的侮辱,可想起前世的糟糕经历,想起那种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与难堪,她实在没办法不害怕,只得可怜兮兮的哀求他:“过几日,过几日待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再……好不好?”
宇文承川手上的动作就顿了顿,道:“我真心疼你爱你,自然不会勉强你,可明儿一早,尚寝局的人就要来收元缎,还要记档,若是我们没有圆房,只怕阖府上下很快就要知道我不满意你这个太子妃,你以后势必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将接下来的路走顺了。你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待会儿你一喊疼,我就停下,好不好?”
听得尚寝局的人明儿一早要来收元缎,顾蕴没办法再垂死挣扎了,任何一个过来人都知道,元缎上不可能只沾染血迹,所以划破手指企图鱼目混珠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只得抖抖索索的道:“那你待会儿千万轻一点啊,那个真的很疼……我听说……”然后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下定决心般说道:“来罢!”
宇文承川听得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好气又好笑,手上与嘴上的动作却加剧了,看来他的太子妃不是普通的害怕那件事啊,那他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一番,让她快乐才行,不然以后他那些旖旎的想法,该找谁配合实施去,难道仍只能停留在脑海中,让自己备受煎熬吗?
顾蕴只觉自己渐渐呼吸困难起来,大脑也一片浑浑噩噩的,说不上喜欢宇文承川正对她做的事,却也知道自己不讨厌……没过一会儿,二人的衣裳便都剥离了,宇文承川的头沉沉压在了顾蕴的颈窝,两人的汗水也渐渐交织在了一起,有种奇异的亲密感,肌肤的热度和光滑柔软渐渐更是叫顾蕴生出了几分恋恋不舍的感觉来,她不由自主的伸手,犹犹豫豫的抱住了宇文承川劲瘦的腰肢。
宇文承川就闷哼了一声,幽邃的双眸在黑暗中反着光,看得顾蕴不寒而栗,有种他下一刻便会将自己拆吃入腹的感觉。
但他却没有再继续肆虐她,而是将一个如落花般轻盈的吻映在了顾蕴的额头上,顾蕴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有种暂时逃过一劫的喜幸。
只是她气还没喘完,身下就卒不及防的传来了一阵剧痛。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眼泪滂沱之际,一口咬在了宇文承川的肩膀上。
拔步大床四周的大红喜帐就开始从轻微到剧烈的摇动起来,跟金水河里的水车似的,周而复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到最后,连坚实的大床都开始摇动起来,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委屈女声:“不是说我一喊疼就停下的吗,这都几次了……你这个坏蛋,说话不算数……”
然后是粗喘中透着压抑不住餍足的男声:“我二十五年的积蓄呢,自然要一次吃个够本儿,乖宝贝,你再忍忍,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你刚才也是这样说的,”女声就更委屈了,“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啊,呜呜呜,骗子,唔……”帐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