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不管彭太夫人冲她直使眼色,让她留下,多一个人,到底也多一分底气。
方才彭五少爷和彭九小姐的尖叫哭喊,乃至刘妈妈和李婆子的话,顾葭既听见了,并因此唬得魂飞魄散,彭太夫人自然也听见了,心当即跳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浑身的血液更是已快要凝固。
本以为没算计到顾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小五遭遇了不测,如今生死未明,就这她已然没法儿向五弟和五弟妹交代了,至于顾蕴和祁氏那头,既然顾蕴没受到任何伤害,那她完全可以来个抵死不承认,谅顾准与祁氏也奈何她不得!
却没想到,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小五与九丫头竟被发现在原本该是顾蕴的房间里兄妹乱伦,且已成了既定事实,这不但等同于是将他兄妹二人的一辈子都毁了,一旦传了出去,整个彭家以后都再没脸出门见人了,就更不必说其他同辈小辈不论男女,以后都将无人问津,整个彭家都被毁了呀!
顾蕴那个白眼儿狼真是好狠的心,小五与九丫头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表弟表妹,身上与她流着相同的血,彭家更是她的外家,没有彭家就没有她爹,自然更不可能有她。
她哪怕将计就计设计葭儿与小五,也好过如今设计小五与九丫头兄妹乱伦啊,她对彭家如此赶尽杀绝,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到了这个地步,彭太夫人就算再傻,也该明白她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是假象,实则他们一早便已落入顾蕴的算计里了,真真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了,只恨不能立时将顾蕴活剐了。
却不想想,若不是她先起了心要算计顾蕴,又怎么可能被顾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和整个彭家都陷入如今的困境,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如何怨得了别人!
彼时房间里彭五少爷也已白着脸,将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本来昨夜他刚翻进顾蕴的房间,便被人从后面一记手刀砍晕了,晕倒前他已知道自己怕是想算计人反被人算计了。
不想不多一会儿,他便醒了过来,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他先前被人砍晕只是他的幻觉一般,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事情怕是已败露了,他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不然回头可就百口莫辩了。
只是他还未及起身,鼻间便传来了一阵陌生而熟悉的香味,他心里猛地一跳,暗道了一声“不好”,下意识加快了速度想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
可随即他的身体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推着,踉跄着扑到了床前。
他这才发现,原来屋里并不是没有人,床上不就正躺着一个,就着外面透进来的朦胧的光,可以隐约看见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睡得正熟,胸前的山峦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还时不时有一阵女子特有的幽香传来他的鼻子里。
彭五少爷松了一口气,虽仍觉得不对劲儿,整个人却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下来,他便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渐渐沸腾,让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般,只想立刻找到个出口狠狠发泄一番。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很快便覆到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身上,手口并用起来,等他终于找到自己泻火的福地,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之时,他脑子里还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就算这人不是顾四小姐,是他身边的丫鬟,他也一样赚到了,也一样能咬死她与自己有私情,自己就等着人财两得罢。
万万没想到,疯狂一夜醒来后,床上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很快还有两个婆子应声撞开了他们的房门,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是大白于人前了。
彭五少爷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以为自己是螳螂,顾蕴是蝉,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黄雀,早将他们的算计看在眼里,只等着反算计他们,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因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到午后,祁夫人与顾蕴等人才终于坐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祁夫人也终于有了机会与顾蕴单独说话儿:“方才我在彭家人面前护着那老不死的,蕴姐儿你不会怪我罢,我也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连累你大伯父的官声和阖府的名声罢了,你放心,待回府后我把事情回了你大伯父,便会即刻处置那老不死的,以后她休想再掀起任何风浪来了!”
顾蕴见祁夫人说话时满眼都是森然,知道她已是将彭太夫人恨到骨子里了,因说道:“彭太夫人再死有余辜,到底也是显阳侯府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彭五太太婆媳打死,我又怎么会怪大伯母。”
早间祁夫人借了顾蕴的人亦即罗镇杨桐,让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回盛京,去请彭家的老爷太太们即刻赶来报恩寺以后,便亲自去找到报恩寺的住持,说自家昨夜失了东西,怀疑是内鬼通外贼,要尽快审查一下,请住持帮忙将她们住的院子临近几个院子的香客都请到别地儿去安置,以免事情闹大了,于显阳侯府和报恩寺彼此的名声都不好听,并示意丫鬟送上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报恩寺的住持与盛京城的高门大户打惯了交道,如何不知道祁夫人所谓的‘失了东西’只是借口,定是有什么不能让人听到半点风声的阴私事发生了,住持深知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的道理,所以什么都没说,接过银票与祁夫人道了谢,便自安排人请附近院子的香客往别处安置去了。
如此等彭大老爷彭大太太夫妇和彭五老爷彭五太太夫妇,并彭五少彭九小姐的父母彭七爷彭七奶奶都赶到时,周边已全部清过场,任他们如何鬼哭狼嚎呼天抢地都不怕了。
至于为何会连彭大老爷彭大太太也一并请了来,却是祁夫人特意吩咐罗镇杨桐的:“你们不但得将彭五老爷彭五太太请来,还得连彭大老爷彭大太太一并请来,若他们问原因,你们就说彭五少爷与彭九小姐在报恩寺行那有违人伦的不堪之事,让人撞了个正着,请他们即刻赶过来,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这事儿能遮掩到什么时候。”
反正罗镇与杨桐深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是顾蕴的心腹干将,不怕他们出去乱说,而若只是请彭五老爷一房的人来,事情岂非就要被他们遮掩过去了,就算这事儿不能宣扬得人尽皆知,至少也要让彭家内部的人都知道,如此才好让彭五老爷一房成为众矢之的,内外交困!
彭家这些年虽落魄得厉害,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彭大老爷却依然以自家乃书香门第自居,哪里受得了自家的小辈竟然做出乱伦这样的丑事来?哪怕明知道二人多半是被陷害的,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路上依然气得够呛。
等到了地方,让人捆了彭五少与彭九小姐,铁青着脸向祁夫人说了句:“都是我治家无方,让大外甥媳妇见笑了,我这便带这两个孽畜回去发落,定不让他们污了我彭家的清名!”便要告辞离开。
也不怪彭大老爷脸色那般难看,当时彭五少与彭九小姐虽然都已穿好衣裳了,但二人神色间隐约的餍足与媚意,还有脖颈间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但凡是过来人,谁又瞧不出是怎么一回事?让彭大老爷想睁眼说瞎话说一句‘二人是被人陷害的,他们是清白的’都做不到。
彭九小姐被两个婆子捆起来推搡着往外走时,却忽然如梦初醒般醒大哭起来:“娘,祖母,我是被人陷害的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好好儿的在自己屋里睡觉,谁知道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还与哥哥……娘,祖母,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你们可千万要给我和哥哥做主啊……”
她这一喊,彭七奶奶与彭五太太也相继回过了神来,如今遭了殃的可是他们五房唯一的儿子和嫡长女,儿子是给他们五房传承香火的有多贵重且不说,女儿也是要留着这一两年内结一门好亲来帮衬家里的,一样也是贵重得紧。
可如今,两个孩子都给毁了,等同于他们五房全被毁了,叫他们以后怎么活?这是生生在逼他们五房所有人都去死啊!
彭七奶奶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四下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第一个就想到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的顾蕴,祁夫人与周望桂倒是在,可她就算已气疯了也不敢惹二人,于是只能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圈椅里,一直木着一张脸,瞧着像是事不关己,实则已绝望得恨不能立时晕过去的彭太夫人身上。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想算计自己的亲孙女儿是你的事,你为何非要将我的儿女们也拉下水,你将他们的后半辈子都毁了呀,我今儿不打死你,我再不活着……老不死的,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彭七奶奶恨恨的看了彭太夫人片刻,忽然就发狂般扑上去,将彭太夫人从圈椅里拖出来便推搡到地上,骑到彭太夫人身上一边大骂她一边殴打起她来,癫狂凶悍得简直比市井泼妇更甚。
彭太夫人别说还手了,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情急之下,只得叫着彭五太太的名字喝骂:“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泼妇拉开,这事儿与我什么相干,是他们兄妹自己不检点,是你们自己管教无方,我看在你们气糊涂了的份儿上可以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也要知道好歹,否则我就让我们侯爷递了帖子到顺天府,让顺天府尹治你们一个诬告之罪,你们最好考虑清楚!”
她的本意只是警告彭五太太制止住儿媳,别叫她再胡说八道,省得回头事情越发不可收拾,让大家都脱不了干系,可彭五太太因心疼孙子孙女一样早气昏了头,哪里还管得了旁的,立时也大骂起彭太夫人来:“你还想治我们诬告之罪,等我告诉了侯爷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把你送去顺天府就是好的了……”
这样狗咬狗的一对骂,便把彭太夫人的阴谋说了个七七八八,其间彭五太太与彭九小姐还时不时的哭喊一句:“我苦命的女儿,都是娘人心不足蛇吞象害了你……”、“娘,到底是谁陷害的我,姑祖母不是说等今日过后,我便可以有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出嫁了吗,早知道我就不该为了有丰厚的嫁妆,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了……”
这下彭大老爷与彭大太太也什么都知道了,当即为彭太夫人和五房密谋,有好事就他们得益,如今有坏事了却要他们所有人跟着遭殃之举气得直哆嗦,彭大老爷扔下一句:“我不管你们的破事了,反正你们眼里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大哥!”便带着彭大太太扬长而去了。
余下祁夫人见彭七奶奶与彭五太太仍不停的打骂着彭太夫人,眼见彭太夫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怕彭太夫人死在这里,回头族人问起来不好交代,只得自己出面喝住了那婆媳二人,彭太夫人方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不至于被活活打死。
也因此,祁夫人才会与顾蕴有此一说,所幸顾蕴没有生她的气,祁夫人方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先还想着,不管怎么说,彭家九小姐本身到底是无辜的,就算这事儿她的父母长辈与兄长都脱不了干系,到底与她无关……却没想到,她事先竟也是知道的,那她落得如今的下场,就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顾蕴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勾唇讽笑,彭家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要找一个全然无辜的人,比登天容易不到哪里去,所以她是绝不会有任何不安与愧疚的!
一行人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显阳侯府,祁夫人让人把彭太夫人抬回嘉荫堂往她的床上一扔,便再不管她的死活了,反正她也没几日好活了,若能因此一命呜呼,倒是替自己省事儿了。
顾蕴却没有就走,而是冷冷看着顾葭,直看得顾葭一张本就惨白的脸越发苍白如纸,人也摇摇欲坠,差点儿就要忍不住跪地向她顾蕴求饶后,顾蕴才冷冷开了口:“你既这么想嫁进建安侯府,你既与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那么爱捡破烂儿,那我少不得只能成全你了!”
本来一开始她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顾葭与彭五少爷凑做堆的,但知道顾葭的谋算后,她改变主意了,彭家再落魄,总是顾葭的亲外家,再委屈她也委屈不到哪里去,反倒是建安侯府,她一旦进去了,才真是生不如死,顾葭既上赶着要作死,姐妹一场,她岂能不遂了她的愿?
顾葭没想到顾蕴竟会说要成全自己嫁进建安侯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至顾蕴都走出老远后,她才在黄莺的呼唤下:“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回过神来,只当顾蕴还不定要怎么报复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于忍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顾蕴却果真说到做到,回到饮绿轩后,便让刘妈妈去联升巷设法与方雪柔搭上话,让方雪柔给董无忌吹耳边风,毕竟只有正室夫人的身份越低微,嫁妆越单薄,娘家越指望不上,她这个贵妾将来进门后才能在建安侯府横着走,建安侯府的爵位与家产将来才能全部由她的儿子继承。
而方雪柔也果然没有让顾蕴失望,也就几日的功夫,董太夫人便满脸羞愧的登了门,支支吾吾的与祁夫人说她先前说错了,她不是想求娶顾四小姐,而是想求娶顾五小姐,求祁夫人千万恕罪。
祁夫人如今对与建安侯府相关的一切人和事都厌恶透了,一句‘婚姻大事由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做伯母的如何好管这些,董太夫人还是去与我们二夫人商量罢!’,便打发了董太夫人。
董太夫人只得又去求见周望桂。
周望桂只有比祁夫人更厌恶顾葭的,见了董太夫人怎么会有好态度,不咸不淡的应酬了几句,便端了茶。
把董太夫人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儿子已经放了话,她不替他求到顾五小姐为妻,他就带着方氏那贱人和她的孙子离开盛京,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去,一辈子都不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