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3节</h1>
别说顾蕴如今还不是慕衍的谁,没有立场和资格拦他,就算有,事有轻重缓急,她也不会这么做,自然更不存在什么怪不怪之说了。
慕衍却道:“我把冬至留给你,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手下几个护卫虽身手都还尚可,到底上了年纪,有冬至一路护送你,我也能走得安心些。”
眼下宇文策去了福建,太子承川身边越发无人可用了,冬至自然是跟着他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不过太子承川既这般着急的召回他,想来也应当会召回宇文策罢?希望太子承川真会这么做,有宇文策这位未来的大将军定海神针般矗在他们君臣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慕衍却已扬声叫了一声“冬至”,然后冬至便走了进来,恭声向他抱拳道:“爷放心,奴才一定会将四小姐平安护送回京,定不让四小姐少一根头发丝儿的。”
“你记住你的话,”慕衍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然下一次,连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也不会再有。”
“爷放心,奴才绝不会再犯。”冬至应声行毕礼,便又退了出去。
主仆两个压根儿不管顾蕴同意不同意,自顾自就将事情这么定了下来。
顾蕴自然要抗议,可话还未出口,慕衍已道:“我才已吩咐将船靠岸了,想来马上就该到岸边了,我先走了,等你回京后,我再去瞧你,要你……的答复,你还有十多日的时间可以考虑,你可千万得考虑清楚了,是想我温柔的对你呢,还是想跟先前在客栈时那样,无赖的对你,我倒是都无所谓,端看你喜欢哪样。”
说完狠狠看了一眼顾蕴,似是要将接下来这段时间的都先看了去一般,才转身大步自去了。
余下顾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片刻方回过神来,不由撇了撇嘴,不管他是温柔还是无赖,吃亏的都是她好罢,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不过算了,谁让他此行危机四伏呢,且让他再打一阵子的如意算盘罢,她就不叫住他,反驳他了,就当是日行一善。
念头闪过,船身忽然停了下来,顾蕴心里一动,忙几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
就见落日的余晖中,慕衍正牵着马与一个下属说着什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都快要到顾蕴的窗边了。
似是感觉到顾蕴在看他,他忽然也抬头朝顾蕴看了过来,目光一与顾蕴的对上,他便翘起了嘴角,一张才还冷漠寡淡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常人不易察觉的温柔之意,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清雅绝伦。
顾蕴不期然就想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然后两世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跳如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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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七回 转折
还是一样的路,还是一样的船,船上的一应吃穿用度也是照旧,甚至因为已经初步适应了在水上漂的感觉,再不至像来时那般晕得天旋地转,喉咙里随时都有东西想要外吐的感觉,照理回程于顾蕴来说,应当很舒服很受用才是。
可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一日里少说也要在她面前晃荡个五六七八次,有时候甚至都让她觉得有些烦了的人,她却觉得整个船都空了大半似的,再没有人会成日里围着她打转,对她嘘寒问暖,陪她下棋,与她讲天南海北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再没有人在她不想吃东西时,变着法儿的哄她吃了。
原来“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座城”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习惯慕衍的陪伴,习惯慕衍待自己好至厮了,果然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以后若是没有了这个人的陪伴,没有了他待自己的好,自己一定会无所适从罢?
要不……,可是……,罢了,总归还有程子才能抵达盛京,等回到盛京后,她再细细的考虑此事也不迟。
顾蕴只得花了比来时更多的时间睡觉,既是因为闲着无事,更是因为心里不好为人知道的失落。
于是才过了两日,她的作息便全乱了套,白日睡不醒,晚上睡不着,三餐自然也不可能按时吃了,脸也睡得有些浮肿了。
冬至先还当她是身体不舒坦,忙叫了大夫来诊脉,大夫诊了脉,却道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冬至再一问顾蕴,方知道她是闲的。
当日便择沿途一处较繁华的集镇靠了岸,然后亲自上岸去,买了好些个话本游记来,当然,也不敢买什么露骨过分的,回头他家爷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她;想了想,还重金请了两个女先儿来,让她们给顾蕴说书解闷儿,船上不比陆地,再平稳也有限,长时间看书只会伤了眼睛,他如今还是戴罪立功之身,深知只有让未来的主母高兴了舒坦了,这一页才能彻底翻篇儿过去。
顾蕴感念冬至的好意,之后几日倒是没再昼夜颠倒了,不是看书,就是听女先儿说书,锦瑟卷碧刘妈妈几个可比她来劲儿多了,一得了闲便撺掇她叫了女先儿过来,次数多了,她渐渐也听住了;而两个女先儿本就是靠一张嘴吃饭,嘴皮子自然无比的利索,此行冬至给的报酬又丰厚,都快赶上她们以往辛辛苦苦大半年下来的收入了,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引顾蕴开心。
如此后面的路程,顾蕴总算没觉得无聊了,只除了每日临睡前,仍会觉得失落与怅然以外。
十日后,一行人抵达了天津卫码头,冬至打发了大夫和两个女先儿后,便上前征求顾蕴的意见:“四小姐是想明日便回京呢,还是在天津卫歇息几日,逛逛天津卫本地,再吃吃特色菜什么的再回盛京去?”
顾蕴算着日子,离七七四十九日之期只得十来日了,也就刚好够她回到盛京,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如嬷嬷几个有没有露馅儿呢,因与冬至道:“明儿一早便启程罢,横竖天津卫离盛京也不远,将来什么时候想来了,再来便是。”
而且慕衍那边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形,算着行程,他应当早已抵达京城了,可冬至这边却至今没收到他任何消息,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哪及得上就在盛京城,要打听什么也更便宜些更让人安心?
冬至何尝不时刻担心着慕衍,除了多年的主仆情分,一旦慕衍出事,他自然也别想独善其身,所以他比顾蕴还担心些,只是不能在顾蕴面前表露出来,更不能催她罢了,如今既是她自己这么说的,他正中下怀之下,自然不会拒绝,遂说道:“那我们明儿一早便启程,路上若是四小姐觉得但有不适了,一定立刻告诉我,我好放缓行程,总之一切以四小姐的身体为要。”
顾蕴笑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娇弱,你只管按你的行程来,我也想早些回京去,省得家中的长辈们担心。”
一行人遂只在天津卫歇息了一晚,便于次日一早,踏上了归程,一路上虽不至于餐风露宿昼夜兼程,却也是晓行夜宿,比当初离京,足足早了三日时间抵达京城,也正好离七七四十九日期满还有一日。
然后在城门外,两拨人分了手,顾蕴一行便径自去了报恩寺,冬至则领着自己的人急急忙忙进了城,只是临行前被顾蕴叫住了,抿了抿唇才道:“替我带一句话给慕大哥,他若有需要,可以打发人递话给我,我帮不上也就罢了,只要帮得上,我一定竭尽所能。”
冬至忙一脸感激的应了:“我代我家爷先谢过四小姐了。”
两拨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奔赴了各自的目的地。
一时到得报恩寺,顾蕴也不声张,只让刘大刘妈妈几个先散了,自己带着锦瑟与卷碧径自去了她们先前住的厢房。
就见如嬷嬷与明霞暗香正坐在院子里望天,几人都是一脸的无精打采百无聊赖,许是因为担惊受怕,许是因为在寺里只能吃素,一点儿油荤都看不见,三人都瘦了,脸色还泛着一种颇不正常的青绿色。
瞧得顾蕴主仆三人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如嬷嬷先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还是明霞满脸兴奋的推她:“嬷嬷,真是小姐,真是小姐回来了。”
暗香则已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如嬷嬷方反应过来真是顾蕴回来了,立时哭着上前对着顾蕴福了下去:“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嬷嬷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熬下去了!”
早被顾蕴一把搀了起来,笑道:“嬷嬷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且屋里说话儿去罢,锦瑟卷碧,你俩还不快搀住嬷嬷?”
主仆一行遂鱼贯进了厢房,叙起别后的寒温来,主要是顾蕴在问,如嬷嬷在答,至于他们此行都经历了些什么,顾蕴压根儿没打算告诉如嬷嬷几个,横竖她如今已经平安回来了,就别让她们白担心了。
顾蕴因问道:“我走以后,大伯母与外祖母可曾打发人来寺里瞧过我或是送东西,你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罢?”
如嬷嬷道:“自然是打发了人来的,还打发了好几次呢,因为都是白日,我们借口小姐白日里一整日都要在净室里念经,倒是勉强应付了过去,可中途大小姐与二小姐来的那一次,却是差点儿就漏了馅儿。二小姐非要见您一面,说她自年前便再没见过您了,心里着实记挂,谁知道好容易她回来了,您却来了报恩寺,所以才回了大夫人,让大小姐特地陪她来了这一趟,总不能让她白跑罢?还说至多耽误半个时辰的时间,想来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不会怪您,也不会怪她的,差点儿就要去推开净室的门了,幸好大小姐阻止了她,说如此您的孝心就不虔了,不然那次就真是要露馅儿了。”
顾蕴听得汗颜,这还真是顾苒做得出来的事儿,笑问道:“二姐姐什么时候回的盛京?我还以为,她怎么也得四五月的才回来呢。”也不知道她命定的姻缘是不是已经有谱儿了,她又是不是已忘记宇文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