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0节</h1>
就算已定好将二房分出去的日子了,两房的小辈依然得按显阳侯府祖传下来的规矩统一排行,所以顾准才会称新得的小儿子为‘三少爷’。
院里本就正因主母母子平安而欢呼的一众丫头婆子们就更高兴了,纷纷拜下向顾准道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顾菁与顾苒则含泪笑道:“爹爹,我们姐妹也要出一份银子施粥,为娘和三弟积福。”
顾准哈哈笑道:“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你们且进去瞧瞧你们娘和三弟去罢,我先出去安排人往各处报喜了,对了,我记得当初你们母亲生你们时,还往各家送了红鸡蛋的,还得先找了管事问清楚,还有你们三弟的名字,我还得打发人去都指挥使大人那里告假……且有一大堆事等着我拿主意呢!”
说完大步往外面去了,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顾菁与顾苒送走父亲后,便忙忙往产房里看祁夫人和她们新得的小弟弟去了,走出两步后,顾菁还不忘回头将顾蕴一并拉了进去。
这时候便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在顾菁顾苒姐妹两个心里,待顾蕴与顾芷终究亲疏有别了,不然顾菁怎么会记得拉顾蕴,却忘记拉顾芷了?说到底,堂妹与庶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顾芷不是傻子,如何感受不到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不由垂下了眼睑,只觉说不出的难堪,但她自来沉默惯了,难堪归难堪,却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
宋姨娘就没有这么好的修养了,当即冷下脸来,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嘟哝了几句:“三小姐且先回去歇着罢,你就是累死了,也没人记得你的好,素日说得再好听,都是一家子亲姐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不亲近彼此倒要亲近谁,如今可不就说嘴打嘴了!”拉着顾芷一径去了。
待将顾芷送回抱月阁她的院子里,吩咐丫头们仔细伺候着,再回到自己院里后,这么一路走来,气本该消了大半的,可宋姨娘却是越想越窝火,倒不全是为了顾芷,还为了她自己,眼见夫人已经年老色衰,以为侯爷该多往自己院里来了,谁知道夫人人老了,手段却更高了,将侯爷拢得死死的,连在孕中侯爷都大多歇在正房,如今又叫她生出了儿子来,以后她们母女岂非越发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不行,她得设法为女儿谋一门好亲事才是,如此女儿终身有靠,以后夫人待她也得客客气气的……以前她还觉得女儿是细心妄想,如今看来,她们不赌一样没好日子过,倒不如放手一搏呢,指不定反倒能博出一片天来呢?
大夫人平安生下三少爷,侯爷下令阖府上下俱赏两个月月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显阳侯府的大小角落,嘉荫堂自然也不例外。
嘉荫堂的丫头婆子们一时都欢喜不已,话说她们都多久没有得过额外的赏钱了?到底还是侯爷大手笔,不像二爷,好容易才得了儿子,却连一个大子儿都没赏大家,二爷当不得家做不得主不能这般大手笔也就罢了,可宁安堂与嘉荫堂两处的人总该赏点儿什么嘛,太夫人也是,就当没这回事儿似的!
齐嬷嬷从后面群房自家的院子回到嘉荫堂,瞧见的就是这副所有丫头婆子都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高兴的样子。
她不由暗暗纳罕,莫不是有什么好事降临了?
也不怪齐嬷嬷还不知道祁夫人平安生下了儿子的事,她这些日子忙着服侍彭太夫人,早已累得是日夜不分,连彭太夫人卧室的门都鲜少踏出更别说回家了,纵偶尔回去一次,也是来去匆匆,一路上连话都顾不得与人说一句,况其他人知道如今彭太夫人今非昔比,也不肯再往她跟前儿凑,她的消息自然就越发不如往日灵通了。
还是随手招了个小丫头子至跟前儿一问,齐嬷嬷方知道祁夫人已平安生下次子,顾准大喜之下阖府上下通赏两个月月钱之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是太夫人的人,照理哪怕一丁点儿小事都不该瞒着太夫人的,何况这件事怎么都不算小。
可太夫人的脾气如今是越发古怪了,万一迁怒于她……而且太医也说了,太夫人的病最忌动气的,万一她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以致病情又反复,可该如何是好?
齐嬷嬷暗自权衡了一番,稍后进屋见到彭太夫人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齐嬷嬷显然忘了一件事,她不告诉彭太夫人,自有别人会告诉她,譬如彭氏与顾葭。
这些日子拜周望桂才得了儿子,压根儿懒得理会彭氏所赐,彭氏得以日日过来嘉荫堂,反正如今彭太夫人病着,她不论是作为娘家侄女还是儿子的妾室,在主母不方便的情况下,代替主母给婆婆侍疾,都算是应当应分之事。
只是彭氏到底不能连夜里都歇在嘉荫堂,顾冲如今不能歇在正房,可总不能让他夜夜都歇在书房罢?而且彭氏一心想趁这段时间怀上个儿子,所以一日里,她至多有半日是待在嘉荫堂的,也所以,她很快便听说了祁夫人平安产子,顾准下令赏阖府上下两月月钱之事。
当即便冲到彭太夫人床前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末了愤然道:“侯爷倒是大手笔,可他凭什么那般大手笔,那可是公中的银子,拿了公中的银子他自己做人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姑母您千万要制止他呀,那银子表哥也有一份的,让他这样今日赏阖府上下两个月月钱,明日赏三个月月钱,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个赏法儿啊,将来吃亏的还不是表哥和您,您可万万不能不管啊!”
彭氏一席话说得又急又快,等齐嬷嬷意识到不对想打断她时,已然来不及了,只得狠狠瞪了一眼彭氏,然后一叠声的劝起气得直喘气的彭太夫人来:“太夫人,您别生气,太医可说了,您万万不能生气的……就算阖府上下都赏两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就是几百两千把两银子的事儿罢了,您若为这点银子气坏了身子,可就忒不值当了……”
可彭太夫人哪里听得进去,一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哆哆嗦嗦的怒声道:“这是银子的事吗,这是公平不公平的事,我还没死呢,就如此作践起我的儿子和孙子来,等我明儿闭了眼,我儿子孙子岂非越发要被挤得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你立刻去账房问清楚,这银子他顾准到底是从公中支的,还是从大房的私库里支的,若是公中,那福哥儿也得比照一样的例,否则,就别怪我请了族中的长辈替我们母子做主了!”
她因厌恶周氏那个泼妇不喜欢自己的孙子是一回事,却由不得别人作践她的孙子,谁敢作践她的孙子,就别怪她不客气!
齐嬷嬷还待再劝彭太夫人,可见她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架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屈膝应了一声“是”,自往外面去了。
这里彭太夫人方继续骂起顾准来,骂完了顾准骂祁夫人,骂完了祁夫人骂顾蕴,正骂得起劲呢,却见齐嬷嬷满脸惨白,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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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噩耗
彭太夫人正骂顾蕴骂得起劲,“……那个黑心烂肝的怪物,畜生不如的混帐东西,以为把我害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便奈何不得你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哪怕活着时奈何不得你,做了鬼我也一定饶不了你!”
她将养了这些日子,虽然说话没有大的问题了,但面部肌肉依然十分僵硬,以致一说话便扯得面部表情十分的狰狞扭曲,加之她一直卧床,郁气于心,人也瘦了一大圈,配着她为遮住额上的字,连眉毛都被头巾一并遮了起来的脸和深陷的双眼,实在可怕得让人不想多看第二眼。
所以彭氏与顾葭嘴上虽时不时的附和着她的话,眼神却一直没有落到她的脸上过,就怕看多了她狰狞可怕的表情晚上做噩梦。
就见齐嬷嬷忽然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自外面进来了,彭太夫人一见她这副样子,便猜到让她去办的事情必定没办好了,立刻怒声道:“你摆这副晦气的样子给谁看呢,不就是让你去账房问问到底他顾准大做人情的银子是公中出还是他自己出,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何用!”
齐嬷嬷却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片刻方嗫嚅道:“侯爷赏人的银子不是走的公账,只是……”
“只是什么?”彭太夫人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是不耐烦,不免又迁怒起顾准来,“哼,就算他赏人的银子不是走公账,府里可没有分家,那他所得的一切银子便都该交到公中才是,他哪来的私账可走,别说什么是祁氏那贱人的嫁妆,当我不知道他们那些勾当呢,反正如今他才是侯爷,账房的人还不都是听他的!”
“只是……”齐嬷嬷又犹豫了片刻,知道这事儿终究还是得告诉彭太夫人的,早些告诉总比晚些告诉好,到底还是和盘托出了:“只是方才我去账房时,还听说了一件事,侯爷已请了族老们见证,待二少爷满了百日后,便将二爷分府出去单过,二爷也已答应了……”
“什么?你说什么?”话没说完,已被彭太夫人尖声打断:“顾准竟已请了族老们见证,要将我们母子分出去单过,冲儿也已答应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谁问过我的意思了?我还没死呢,便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来人,立刻去把侯爷给我请来,他今日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就休怪我去顺天府击鼓鸣冤告他一个不孝之罪了!”
彭氏见一旁见她气得面皮紫涨,整个人都在发抖,惟恐她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一时也顾不得震惊与害怕了,扑上前便急声劝解起她来:“姑母,您别生气,太医可说了,您如今最忌生气的,万一您气坏了身子,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如今是您还活着,表哥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表哥岂非越发没有立足之地了,您千万要冷静一点啊……”
一面说,一面还轻轻给彭太夫人揉着胸口,总算让彭太夫人渐渐缓了过来,她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今是住在侯府,侯爷与大夫人都是重规矩讲体统之人,周氏那泼妇闹得实在不像样了,他们多少还要压一压,周氏才不至于嚣张跋扈到无法无天,她也才能勉强有安生日子过,不至于被周氏那泼妇折磨得不成人样。
一旦真分府出去单过了,周氏便是府里最大的人了,她连姑母与表哥尚且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姑母又动弹不得,老天爷还不开眼叫她生了儿子,表哥本就弹压不住她,如今看在儿子的面上,只怕越发不肯弹压她了,她与葭儿母女两个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指不定要不了几日,就要被那泼妇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所以这个家万万不能分,至少在她生下儿子之前,至少在她的葭儿终身有了着落之前,她们也万万不能搬出侯府去!
彭太夫人一连喘了几口气,觉得心不若方才被人捏得死紧般难受了,才看向齐嬷嬷厉声开了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与我细细道来!”
齐嬷嬷也怕她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不敢再藏着掖着,把自己方才的见闻忙忙都说了一遍。